“如果她醒了,你能陪她去见斐迪南二世吗,G?”Giotto说,“本来该阿诺德去的,但他必须追上去……我也不能陪她,我会忍不住动手——只能拜托你了。”
G有很多疑惑想问出口,首先是:“玛蒂娜都这样了,阿诺德还要去干什么?”
“去救她的命。”Giotto说,“今晚上门的不止有西西里的Mafia,还有教皇国派来的杀手。”
“我不明白,追一个杀手?”
“追一个发现了秘密的杀手。”
“……是和我们感觉到的「疼痛」相关的秘密吗?”
“一部分吧。”G
iotto抿着唇,像在忍耐着什么。他换了条腿支撑自己,“你记得和我说过的吗?你说阿诺德像个控制狂,连玛蒂娜削水果这种小事都要管。”()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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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对的。玛蒂娜感觉不到疼痛,但她能将所有情绪传递出去,哪怕是她感觉不到的东西。”
G觉得有些惊悚:“什么?!”
“阿诺德应该在很小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小孩做事总是没轻没重的,又感觉不到痛……所以只要阿诺德感觉到疼痛,那就是玛蒂娜又受伤了。”
“所以之前那股疼痛是因为玛蒂娜……但即使是枪伤或者其他也不应该有那样的痛感,简直像在被反复折磨一样。”
“因为人对痛觉是有耐受力的。”
Giotto声音更低了,“我们不就是这样吗?小时候被父母教训都觉得疼痛得难以忍受,到后来,一些习以为常的小伤压根不会在意。”
但如果一直感觉不到疼痛,对这种感觉毫无概念,每一次痛感都是崭新的。
玛蒂娜甚至不具备「忍耐」的概念,因为感觉不到,所以只能放任那股感觉向外奔流。
“阿诺德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居然能把这件事隐瞒这么久……要是有其他人知道,玛蒂娜绝对活不到现在。”
G觉得更加惊悚了。
这次不止是听到离奇的事件,还联想到了可能有的后果。
之前的杀手光是感觉到这股疼痛都控制不住自己,失足跌落了石梯。
要是把「疼痛的玛蒂娜」扔去战场呢?
让她直面火铳与炮弹,放任死神的镰刀离她越来越近。
没有痛觉的圣徒到死前一刻依旧是茫然的,她的红发会在血光与战火中熠熠生辉,而疼痛会摧毁最坚固的战线,如沼泽般将人吞没。
之前西西里有过一阵猜测,为什么圣徒阁下会屈身来到这个贫瘠的地方。
即便是为了寻找「上帝之子」,那她呆在那不勒斯不就好了,至少那里还有国王陛下的照拂。
现在G明白了,玛蒂娜不可能呆在那不勒斯,那里离斐迪南二世太近,又离上帝太远。
阿诺德压根就是带她来避难的!
“可现在已经瞒不了了。”G有些焦灼,“今晚的动静闹得很大,城堡里所有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只要有心,不可能查不出来。”
“这就是阿诺德干脆加入了彭格列的原因之一。他知道自己一个人「保护」不了玛蒂娜,他赌彭格列可以。”
Giotto顿了顿,“他赌我可以。”
G找不出别的措辞来回应。
事实摆在了面前,玛蒂娜重伤,阿诺德连留下来照看的时间都没有,得立刻追上想要向教皇国传话的杀手……
等等。G意识到什么。
这样说不通。
“追上杀手并不能阻止玛蒂娜秘密的扩散。阿诺德不像是会因为这个原因离开玛蒂娜的人……”
G又想
() 起了阿诺德和埃莲娜只让Giotto进门,而把自己和斯佩多拒之门外的事情了。
Giotto却不打算解释这个。
他离开了靠着的房门,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背依旧挺得直。
“那是另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阿诺德知道,埃莲娜知道,教皇国的杀手知道。现在他们也让我知道了,到此为止。”
G沉默了很久。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不少时间。
斐迪南二世派来的人已经在楼下等着,面对尸体和血泊也熟视无睹,只问,圣徒阁下呢?
埃莲娜让Giotto找来宽松温暖的衣服给玛蒂娜换上,自己则走出了房间。
趁Giotto帮忙换衣服的时候,埃莲娜交给G两支针剂。
“这是吗|啡。”
她手指有些抖,声音也一样,“玛蒂娜让我给她注射了大量的吗|啡,但不能保证在和斐迪南二世见面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如果你感觉到不对,立刻带她去补注。”
“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去和国王见面。”G皱着眉。
“她必须去。”埃莲娜扶着墙,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跌倒。
可一想到玛蒂娜刚刚还面无血色轻声安慰她,埃莲娜咬着牙说,“斐迪南二世找她是有关询问「上帝之子」的事情。”
G只能哑然。
庇护九世即将上位,他对「圣徒」的容忍度如此之低,当然不止是曾经闹过不愉快这么幼稚的原因。
如果「圣徒」找到了所谓的「上帝之子」,谁才是上帝的代行人?
是经受洗礼能展现奇迹的「上帝之子」,还是教皇?
这已经脱离了信仰的范畴,是只属于人类的权力相争。
同时,斐迪南二世也会考虑,因为玛蒂娜隐约有了将Giotto视为「上帝之子」的意思。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将自卫团转型为Mafia的Giotto。
他现在有了家族,有了西西里一部分群众支持,要是他身上还有了信仰……
连博洛尼亚那种教皇眼皮子底下的城市都已经爆发了起|义,呼喊着要实现意大利的统一。
谁说得准西西里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这已经和个人的打算无关了,局势的走向不以任何一个人的意志转移。
它以地区,以城市,以国家,以整个岛屿、整片大地为棋盘。下棋的人不在乎谁受了伤,谁快死了。
除非是千万意志汇聚为一股更加锋利的尖刀,那样才会有人退缩。
可这个时代就是不安宁的。哪怕身处再贫瘠、再边陲的地方,历史的车轮依旧会不留情面地轰隆碾过。
玛蒂娜·埃斯波西托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
她被Giotto扶了出来,看到G之后先是笑了一声。
“抱歉,G,你不光得收拾Giotto的烂摊子,现在阿诺德也把这个烦人的「圣徒
」甩给你了。”
玛蒂娜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浅色羊绒大衣把整个人包裹得严实,外面还套着绛红色披风,脖子上围了圈松软毛毡围脖。
似乎是之前的遇袭让她的长发断了一截,现在干脆直接剪到了肩膀的长度,散开之后挡住了部分惨白的脸颊。
人们只见过玛蒂娜穿神职长袍的样子,曾经埃莲娜也找来很多漂亮裙子,都被玛蒂娜皱着脸拒绝了。
当她脱下那身能撑起身量的服装,整个人小得不可思议。
G扯了扯嘴角:“那你记得让他向我道谢。”
玛蒂娜将手搭在G的手背,就像她刚来卡塔尼亚城堡参加宴会时那样。
这次G放慢了速度,完全承担起了身边圣徒的重量。
“别那么严肃,也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玛蒂娜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你选择守护Giotto,Giotto选择守护西西里,我选择支持你们的所有选择。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这样就足够了吗?”G忍不住问,就像找上大教堂的人会对圣徒询问的那样。
玛蒂娜曳地的披风划过了雪地和血泊,还未干涸的血液没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反倒是纯白的雪染湿了下垂,留下了更深的印子。
国王的马车就在前面,两列则是面无表情酷似石像的列兵。
她一直往前走,每一步都掀开空气中的复杂气味,她走得很慢,但好像什么也追不上她。
“圣徒给不了你回答,你只能问自己的心。”玛蒂娜缓慢登上马车。
“*你要保孚你的心,胜过保孚一切。”在马车中,她垂眸念着,不知在对谁说,“因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