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到家,奶奶就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早,见到郑楠没?”
小华摇了摇头,把郑楠离婚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一家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沈凤仪道:“那可真是太丧良心了,郑楠那么好一个姑娘,为了章厉生,和家里闹翻,好好的工程师也当不了,只能到车间当女工,辛辛苦苦地维持着家。”
荞荞很是诧异地道:“章厉生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真是想不到,他当初多么谦和一个人啊!而且论学历、才干,就是论样貌,他身边也不一定有几个能比上郑楠的。”
荞荞说着,犹觉憋闷地道:“这些年要是没有郑楠,他们一家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文`革一结束,他就过河拆桥,这当初就是打着利用人的心思,和郑楠处对象的吧?”
她光想想,都觉得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不,都不仅是不地道的问题,而是下作。和小华道:“早些年,我们还当他是朋友,想着法子给他家帮忙,就是你,还给他代过好几回班,也没要他还回来,或者给钱什么的,想想都不值。”
小华心里也气得不得了,“我明天去看看楠姐。”
荞荞道:“你问问看,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回来和我们说,我们一起给她想办法。”
小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小华去菜市里买了一斤肉、一斤豆腐并一罐子酱菜,又去副食品店买了一罐子红星奶粉,准备带给郑楠。
没想到到了罐头厂,发现她今天又没来上班,谢心怡给了她一个地址。
上午八点多,小华骑车到了郑楠住的吉水胡同,找到了138号,是一个大杂院,粗略看去,里面大概住了二十来户人家。
有个婶子在洗衣服,问小华找谁,小华道:“大姐你好,我找郑楠,是住这儿吗?”
婶子笑道:“在的,前面第二间,就是她家,”又朝那屋子吆喝了一声,“小郑,有人来找!”
不一会儿,郑楠就出来了,身上的蓝色平布外套,洗得都发白,脚上是一双黑布鞋,打扮得像四十多岁的婶子一样。
郑楠看到小华,微微愣了一下,才喊了一声:“小华,你怎么到这来了?”
小华笑道:“楠姐,我昨天去单位找你,她们说你家孩子生病了,这两天没去上班,我就找到这来了。”
郑楠拉着她往家去,“孩子发烧,一直反复,我也不敢去上班。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市啊?”
“2号到的。”
郑楠笑问道:“是回来上大学吧?考到哪里了?”
“楠姐,华大的生物科学专业。”
郑楠笑道:“真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上。”
小华环顾了下房子,有里外两间,里头一间稍微大些,靠墙的两边各摆着一张床,中间有一个打着补丁的帘子,小女孩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靠窗户底下,摞着两个漆红色的装衣服的箱子。
外间一个小柜子,放着锅碗瓢盆,并一张小桌
子,一条长凳子,两把小椅子。
这就是郑楠和两个孩子的家了。
郑楠见小华红着眼眶,知道小华肯定是听说了她离婚的事,拉她在小椅子上坐了下来,温声道:“就这房子,也比过去那十来年宽敞多了,我刚搬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很高兴,说有他们自己的床了。”
小华鼻子有些发酸,喊了一声:“楠姐!”
郑楠轻声道:“没事,现在的日子挺好的,自由自在,我和孩子们心里都轻松很多,我的工资也够养活两个孩子,小华,我和你说一句实话,离婚了,我心里反而轻松了。”
微微叹了一声,接着道:“这十年的柴米油盐,我对章厉生的感情其实也磨得差不多了,他找姘头,恰好给了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去离婚。”
她说的轻描淡写的,小华却心疼的不得了,当年旁人都说楠姐是往火坑里跳,所有人都看出来那是个火坑,楠姐还是一意孤行地跳了,这得多喜欢,才明知道前路多艰,还要往前走?
“楠姐,太不值了,为了这个人,消耗了你十来年,太不值了……”
这句话一出来,郑楠鼻子也有些发酸,微微低了头,长长地吁了口气,“是,太不值了,为了这么个人。”
缓了一会儿,小华问道:“楠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郑楠抬头,望着她笑道:“好好工作,照顾好两个孩子,大的有十一岁了,小的也有九岁,很快就长大了。”言语之间,有些无奈和苦涩。
小华皱眉道:“楠姐,你离婚的时候,要孩子的抚养费没?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郑楠摇头,“没有。我不想和章厉生再有任何瓜葛。”
小华道:“楠姐,就算你不要,等孩子们长大了,仍然是有赡养章厉生的义务的,这笔钱你就是要过来,给孩子们打水漂,也能看个水花。”这个家太简陋了,她刚看到小孩子盖的棉被都是薄薄的一床,这才二月初,京市还是有些冷的。
也不知道去年冬天,他们母子二个是怎么过来的?
“楠姐,你写一个情况说明,我帮你去他们单位,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斤肉也是好的。”
郑楠想了想,坐在桌前,写了一份情况说明。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心里充斥着愤怒、厌恶,只想着快快切割清楚,完全没有考虑抚养费的问题,因为租房、置办家当,还有孩子过冬的棉衣棉鞋,她向小华借了两百块钱。
现在想来,确实顾虑不周,她没有必要带着孩子硬吃苦,小孩子的童年只有一回,她不想孩子的记忆里布满艰辛。
和小华道:“小华,这事麻烦你帮我跑一趟,我现在是看不得这人,让他一次付一年的,如果他不愿意,回头我再跑他单位去,举报他作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