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2月9日,年底最后一天班,范泽雅给小华带了一点炸干果和江米条,“我妈妈做的,带一点给你家小星星当零嘴。”
小华忙道谢。
旁边的宋霖笑道:“小娃娃最幸福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他们。”
小华拿了一点炸干果给他,宋霖摆摆手道:“我可不能和小娃娃抢吃的。”小华也就没再客套。
范泽雅忽然问宋霖道:“小宋,你有没有同学,要找对象的啊?”
宋霖笑道:“我啊!”
范泽雅苦笑道:“你条件太好了,又是大学生,家里爸妈都在大单位当领导,你给我推荐个一般的工人家庭的就行。”
小华猜测,是给她表妹介绍的,等宋霖走了,出声问道:“范姐,你表妹那边现在怎么样啊?”
范泽雅叹道:“被那边的青年哄住了,闹着要嫁人,我姑姑急得不行,准备这次过年,去那边看看女儿,一家人都为这事发愁呢!”
小华道:“这是终身大事,是得仔细考虑,万一以后知青能回城了,她能回来,她爱人和孩子怎么办呢?”
范泽雅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哦,要真是嫁了,男方家能放人回城吗?他们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媳妇。就算是遇到好人家了,到时候夫妻感情好,下头又有小儿女,她一个人能回得来吗?”
又道:“但是我姑姑也说,如果我表妹真的回不来,我们现在这么硬拦着不让她嫁,她以后怕是会恨我们。”
小华道:“是难。”知青一批批下乡去,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一个准话。时间一年年过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婚姻实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
范泽雅叹道:“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要是都不能回来,就给个准话,把事儿定死了,大家也好知道怎么办。你说,万一今年结婚了,明年能回城了,这教人怎么办?这又不是一个两个人,全国这么多知青,一两千万人总有吧,你让这些年轻人怎么办?”
小华陪着她聊了一会儿,范泽雅摆摆手道:“算了,不提了,发牢骚也没有用,要是被旁人听见了,又是一桩祸事。”
这时候,低声问小华道:“小华,艾同志有东西在你那里吗?我听我们巷子里的人说,那个大资本家的儿子当年送了她很多珠宝,当时红小兵去她家的时候,都没找出来,现在不知道谁在传,说是她转移走了,你当点心。”
小华心里立即“咯噔”一下,和范泽雅道:“没有啊,我就在她那儿拿了两本制糖工艺的书,别的都不清楚。”
这一天,小华在单位里都忧心忡忡的,艾大姐确实有东西在她家。如果真来人来搜,她家的那些书信,也难保说就不会给找出错来。
一下班,小华就急匆匆地要回去,不想,在门口的时候,被宋霖喊住了,问她道:“小华姐,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下,和你一起走可以吗?”
小华本想拒绝,见他欲言又止的样
子,像是真有什么事儿,就应了下来。
路上,宋霖和她道:“小华家,那天在东大桥下面的是你吧?”
小华一愣,停了脚步,抬头望着他。
宋霖忙摆手道:“小华姐,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给周工寄点钱,想问你要不要也凑一点?你知道的,我刚来的时候,是他带的我。”
小华答应的话到嘴边,很快又咽了下去,开口道:“谢谢你相信我,但是我家里有老人和小娃娃,也就刚够温饱,实在没有多余的钱。”
宋霖眼里露出点失望,他知道许小华这是不信任他,轻轻道了一句:“是我冒昧了。”
小华道了一句:“客气了。”
宋霖推着自行车先走了,小华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骑车走了。
她和宋霖不熟,宋霖可能是真好心,也可能只是试探那天晚上东大桥下的人是不是她?这个节骨眼,她不能再冒险。
她刚到巷子口,就听到小星星喊着“妈妈,妈妈回来了。”
小华骑快了一点,等到了家,把孩子抱了起来,问妈妈和奶奶道:“家里今天没人来吧?”
沈凤仪摇头道:“没有,你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有什么事吗?”
小华就把范泽雅的话说了,末了道:“我怕那些红小兵听了珠宝的谣言,真到处搜,奶奶、妈妈,家里的书信都快检查一遍,能烧的尽量烧掉。”
沈凤仪忙道:“你大伯和东来的信,我这儿还真有几封。”
秦羽也赶紧回房里,把东西拿到厨房去,一家人烧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东西烧完,小星星有些好奇地问道:“妈妈,你怎么带着太太和婆婆烧纸啊?”
小华叮嘱女儿道:“小星星,妈妈和婆婆、太太没有烧纸,我们在给你烤红薯,你记住了吗?”
小星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妈妈。”
秦羽道:“还好你爸爸昨天去京市了,要是在这儿,看到我们这么着慌害怕的,心里怕很不是滋味。”
小华点头。爸爸这么辛苦,不就是希望能护华国百姓一点安宁,但实际上,现在很多人都生活在没有必要的忧惧中,包括她们和她们的亲人。
沈凤仪又问道:“小华,雁华的那个箱子,要不要换个地方?”
小华忙“嘘”了一声,“奶奶,我们家没有这个东西。”
沈凤仪点头,“好!”
这一个年,小华一家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就像头顶上悬着一把刀一样。
等到大年初二中午,徐庆元吃完午饭,就要回单位去,临走的时候,叮嘱小华道:“要是真有人来闹事,千万不要硬碰硬。”
小华应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徐庆元摸了一下女儿的头,“乖乖听太太、婆婆和妈妈的话,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