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华出火车站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日光正在缓慢地透过云层,麻雀在枝头上“喳喳”地叫着,风吹在人的脸上,不复以往的湿冷,似乎是个晴朗的日子。
因着时间还早,许小华回了一趟家里。
沈凤仪正拎着暖水瓶出来,看见孙女回来,笑道:“庆元上火车了吧?东西没有落下的吧?”
“没有,奶奶,”叹了一声,接着道:“庆元哥真是不容易。小时候坎坷,长大后,明明那么努力想着一展抱负,但却连安安稳稳地做一名普通的工人都不行。”
沈凤仪摇头道:“至少家里双亲都在,已经比很多人有福气了,而且还有我们小花花惦记着。”
许小华低了头,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沈凤仪心里好笑,面上倒是不敢再打趣她,叮嘱道:“今天要做糯米圆子了,晚上早些回来吃。”
“好的,奶奶!”
许九思在院子里修理着家里的小收音机,这两天有点“滋滋”声,许小华走过去问道:“爸,这个好弄吗?不行的话,就送到钟表店里?”
秦羽正在晾晒着被褥,笑着看向女儿道:“这点小问题,对你爸来说,有什么难的?你爸可是……拆拆小机器,对他来说不要太容易。”
许小华察觉到妈妈话语里的骄傲,笑道:“是我小瞧爸爸了。”
许九思望着女儿笑笑,低头接着修收音机。
许小华问道:“爸,你这次在家里能待到哪天啊?”她印象里,爸爸总是很忙,即便是放假在家,有时候单位一个电话过来,也立即就要走,看他这样悠闲地修小家电,她总觉得有点违和感。
秦羽笑道:“票已经买好了,初二。”见女儿神色有些失落,轻声安慰道:“这回已经多待几天了,你爸的工作更重要些。”
许小华点点头,她爸是参与国防建设的,确实非常重要,舍小家顾大家,在这个年代是真实存在的。
秦羽见女儿理解,拍了拍她胳膊道:“快去吃早饭吧!今天把工作好好理一理,明天就除夕了。”
“好!”
等小华去上班了,许九思才把昨晚上看到的场景和母亲、妻子说了。
沈凤仪听到,就叹道:“现在风气不是很好,小华一个人去春市,我还不是很放心,她年纪小,历事不多,这孩子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我想着,等她过了头一年,安稳下来了,我就跟着过去。”
怕儿子和儿媳不同意,又道:“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求别的,就希望这最后几年,跟着我孙女过。”
秦羽忙劝道:“妈,你又瞎说,你肯定长命百岁。”
沈凤仪摆摆手道:“老到那程度,也未必就是福气,我多看看我孙女,就安心了。”
秦羽想了想道:“妈,不瞒你说,这事我和九思也商量过了,如果小华真能留在春市,和庆元一块儿,我也跟着小华过去。”她的工作是教书育人,到哪里都是教孩子,没什么区
别。
许九思笑道:“先别和小花花说,免得她心里压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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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华到单位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血迹了,门口的积雪也被清扫干净,好像昨晚上的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正准备一会去问问万姐,就听到心怡在前头喊她,忙问道:“心怡,你这月是夜班吗?”
“是,”顿了下又道:“小华,昨晚上你看到没?”她的声音很低。
许小华摇头,“没有,人太多了,我没往里头挤,怎么回事啊?”
谢心怡望着她道:“你猜是谁?”
“李春桃?”
谢心怡点头,“被捅伤的是于访,昨天我刚好过来,还没进大门,看见李春桃从里面出来,还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毕竟我们上一周还一张桌子上吃了饭,我还没吱声呢,于访就骑着自行车,溜溜达达地停在了她身边。”
谢心怡想到当时的场景,有些心有余悸地道:“于访就问了一句,‘春桃,要不要我顺路捎带你一程?’李春桃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出来,想往他心口扎的,于访胳膊挡了一下,拉扯之中,李春桃把刀扎到了他大腿上。”
“就一刀吗?”如果就一刀,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能只是轻伤,她印象里,轻伤一般是三年以下徒刑。
“嗯,估计看到有血,她自己就先吓坏了,拿着刀的手都在发抖,后来保卫科的一位同志看见,立即就把她控制住了。后面我就没看到了,程斌下班,看我站在那里,把我拉了出来,说我太虎了。”
许小华点头,“是有点虎,下回可不能这样。”
“我知道,程斌把我好一顿说”,又叹道:“小华,你肯定都想不到,李春桃为什么走到这一步。”
许小华轻声道:“我可能知道,李春桃朝于访借了一笔钱,先前还不上,于访以此要挟她,她又要面子,不愿意和别人说。我先前提醒过李春桃,可以找工会和妇联帮忙,显然她不愿意。”
谢心怡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会知道?李春桃朝你借钱了?”
许小华点头,“借了一点。”
“小华,你可真是好性子,竟然还借给她,换我,我可不借。”
小华就把自己看见李春桃被于访堵在巷子里的事说了。
谢心怡道:“这也不能怪她不愿意说,换我,我可能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事只要漏了点口风,没几个人会说于访卑鄙,可能更多的是说她不要脸,为了钱,故意勾搭于访。现在搭上了新对象,又不要于访了。”她打小爱听热闹,发现大家讲这种故事的逻辑,通常就是这样。
又和小华道:“她借这钱,肯定是为着缓解家里的经济负担,她家人口多,她爸妈又不把她当回事,不然这回,她和家里说说,由她爸出面来对付于访,事情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