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抱歉，看你们都很严肃的样子，所以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虎杖笑得毫无阴霾,接着说下去，“我应该是在小学的时候见过两位。”

“那个时候，源先生留着长头发，扎高马尾,对吗？”

钉崎：“高马尾！？”

伏黑惠一惊：“十年前有段时间,是这样的……”

源柊月：“欸？你居然真的有印象。”

“当然啦！”虎杖略有点小骄傲,“虽然是小学一年级的事情了,但我记得一清二楚，放学之后准备和当时的朋友们踢足球,正分着队,你们两位忽然出现……”

五条悟：“嘁。我才没印象。”

源柊月宽容宽容道：“不必在意，这位老师提前步入老年痴呆了。”

五条悟龇牙咧嘴：“五条小圆，你讲话注意点。”

“明明我们不认识,那时候，为什么要来找我呢？”困扰虎杖近十年的问题,终于在此刻脱口而出，“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五条悟转头看向他。

真正的原因，此时却不能大方地告诉作为非术师的虎杖了。

源柊月笑道：“就当是缘分吧。”

钉崎起哄：“看来有故事——对了，源先生以前居然留过长头发？”

五条悟顿时来劲：“要看照片吗？”

钉崎拍桌：“要！”

云端相册一路往上翻,从2017逆流而上,回到2007,画质肉眼可见地越发低清，却丝毫不减画面的清新。

率先进入钉崎视线的，是一张抓拍,大约是忽然拍了下他的背，长发少年不明所以地转过脑袋回望，镜头记录下他投来目光的那瞬间——

面容姣好，眼神清澈，高高束起的长发被风扬起，几缕贴至耳边。

钉崎喃喃：“……这是在拍古装剧吗？真漂亮啊。”

虎杖：“没错！当时就是这个造型！”

尽管在同龄人中完全称得上逆龄或童颜，与从前的照片对比，差距依旧清晰可见：更清瘦的轮廓，比以前冷淡的眼神，是时间带来的故事感。虽然不愿意承认，也确实到了对着照片追忆往昔的年纪了。

钉崎：“不过，这么长的头发，为什么剪掉了？”

源柊月随口道：“不好打理。”

——因为五条同学对他的长发造型似乎有种轻微的PTSD，不安得厉害，虽然从没说出口过，但处处细节彰显着他微妙的紧张与后怕。

于是，在那次‘未来旅客穿越’的奇遇之后，他把头发剪去，蓄回中规中矩的短发，别人问起，均以‘天气变热了不舒服’或‘不方便打理’为借口。

钉崎表示理解：“也对。我也不喜欢留长头发。”

接着翻看旧照片，大部分是偷拍、抓拍、（被挟持着）自拍的源柊月和他自己，当然还有不少夏油杰、家入硝子和偷拍的夜蛾老师。

或许是个子过高的缘故，出镜的朋

友们无一例外地被他拍成了五短身材霍比特人，正常视角的几张，镜头畸变又把入镜者的脸和五官拉得变形。()

十张照片，八张抽象画，钉崎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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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夏油老师吗？！哈哈哈哈哈哈，那位夏油老师居然——”

完全是表情包啊！

继续往下翻。

一枚垂头丧气的小孩哥入镜，过分成熟的表情和绝对稚嫩的脸蛋形成鲜明冲突。

“哇！”虎杖惊叹，“这是伏黑吧？好可爱！”

伏黑惠：“……”

伏黑惠一把夺过手机，板着脸道：“差不多行了。”

钉崎：“不，我们还想看！”

虎杖：“就是就是，让我们看一下又怎么了嘛！”

伏黑惠：“不要。”

钉崎：“这是五条老师的手机，还给我们。”

伏黑惠：“但里面有我的照片。”

虎杖大方极了：“我也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好了！怎么样？”

伏黑惠：“……我也没说要看啊。”

三人吵吵嚷嚷地争论起来，一人一句，你来我往，十分热闹，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熟稔得不可思议。

嘴仗逐渐升级成争夺手机的动作片，在狭窄的沙发座上激烈地上演着，旁边几桌的客人被动静吸引，纷纷看戏。

而手机的真正主人五条悟，正吊儿郎当地靠着源柊月，一勺一勺地挖他的冰沙吃。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和上次不一样。这小鬼身上有术式了。”

源柊月：“什么术式？”

五条悟：“看不清。等他真正领悟了才知道。要邀请他入学吗？”

源柊月略一思索：“嗯……不了吧。”

如今的虎杖悠仁，才能被看见，天赋被赞颂，即将踏上一条相当明亮宽敞的道路，将所谓的‘真相’贸然摊在他面前，或许是一种打扰——说到底，如果‘成为咒术师’是虎杖悠仁不可逆转的命运，不需要刻意的指引，他也总会走向咒术高专的大门。

不急一时。

源柊月看眼手表，硕：“我三点得去开个会。晚些见。”

五条悟冷笑：“哈，想让这小子当运动员，不想让他做咒术师。我看你相当偏心他。”

源柊月：“？”

五条悟：“果然，包养体育生的传闻是真的。”

源柊月：“？？”

五条悟：“以前这种事全部会告诉我的，现在都不主动说了，还是我逛街发现的。哼。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可悲的隔阂了。这是七年……嗯……十年之痒！”

源柊月：“？？？”

源柊月欲言又止：“那你要跟我去开会吗？”

五条悟刮了刮玻璃碗，把最后一大勺草莓沙冰送进嘴里，嚼嚼嚼，嚼嚼嚼，支支吾吾地说：“怎么这样子，老子真伤心了。”

说完，整个人像流体一样，软绵绵的，顺着沙发

() 和座位之间的空隙流淌下去，在地上缩成一只大型猫猫球。

源柊月清楚这人又有坏主意等着自己，多问一句就能得寸进尺。

他先去前台付了钱，接着折返，一句话不多说，抓起五条悟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来，然而最强果然是最强，始终维持着抱头蹲的姿态，不理不睬不合作。

正在争吵的学生们停下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像闹脾气的三岁小孩似的，蹲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然后，他被源柊月抓着两只手，像拉小推车那样，从光滑的地板上艰难而滑溜溜地被拖走了，皮鞋擦地一路呲溜，路人纷纷侧目。

钉崎：“……”

伏黑惠：“……”

虎杖：“。”

钉崎：“冒昧问一下，我们老师今年是二十八岁没错吧？”

-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和拉扯后，虎杖悠仁与队伍签订合同，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田径队预备队员，正式入驻青训。

教练组对他抱有极大的信心，认定他拿下正选席位指日可待，在国际赛事上大放光彩，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

周三，虎杖带着合同和各项证件回到学校，办理休学手续。

如此重大的消息，早就有专人通知过校方，校长亲自陪同他前往教务处办理各项流程，语重心长地传达着关心，亲切得像隔壁家的中川爷爷。

一个个印章落下，红色或蓝色的章子，盖在一页页的文件上，咚、咚，像风吹上了一扇旧门，门关上了。

虎杖说不出什么滋味。

未来是职业运动员吗？拿过奖之后退役，成为教练或者体育老师？似乎是挺明确的一条路。

陪同的师长都替他开心，但他并没有觉得特别兴奋，就像按部就班地从杉泽国中升到了杉泽高中那样，辩不出好来，很有种得过且过的意味。

“手续都办好了。”校长将文件和档案袋叠成一堆，双手递给他，“那么，虎杖君……”

虎杖悠仁打断道：“等一下、校长！我可以和以前的朋友们说几句话吗？”

校长了然：“当然可以，快去吧。”

临近放学，夕阳的柔和光线笼罩着整所学校，气温随着日落降下，放学铃声一响，闹哄哄的气氛又顿时托举着温度上升。

虎杖悠仁卡着下课铃走进教室，一一与同学们道别，大家将他团团围住，说了好多话。

又去到灵研社，他的突然出现，把正围绕着桌子观察某不明物品的社员们都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虎杖：“是我啦！”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神色由惊恐转为寻常。

“虎杖？！”

“好久不见了！”

“虎杖！居然是你？！”

“你来也不打声招呼，吓死我们了……”

“我……”虎杖想解释休学的事，却一眼看见了放在桌上

的古怪物件，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他询问道，“那是什么？”

“是昨日灵研社的重大发现——”

社长豪情万丈地介绍道，“一件通灵物品！我们正准备用它召唤碟仙，要来玩吗？”

-

与此同时，杉泽第三高中门口。

门卫手里提着一份报纸，心不在焉地翻看，身穿高专校服的钉崎和伏黑惠毫无障碍地趁着学生们放学，混进了学校。

高中生们归心似箭，没过多久，教学楼由喧闹归于空荡。

除了操场上运动社团的成员，几乎没几个人逗留校内。

在他们的视野中，平静的校园暗潮涌动，时不时冒出一只低级咒灵。

然后被护卫的玉犬一口咬死，嚼吧嚼吧吞了。

钉崎对照着手机，将屏幕上的图片翻来覆去地看，说：“百叶箱……好像在体育馆边上。”

伏黑惠：“我们去看看吧。”

没费什么障碍，两人找到了涮白漆的百叶箱，打开一看——

空空如也。

“？！”

上下左右，箱内箱外，什么都没有。

而在百叶箱附近，放置着一圈外表可爱的小植物，此时接近黄昏，沉睡的蘑菇们睁开眼睛，贴片状的小豆眼炯炯有神。

钉崎：“东西呢？”

伏黑惠：“没有了…”

两人交换一个惊悚的眼神。

钉崎：“被人拿走了？”

伏黑惠：“不太可能，这是一件特级咒物，名为‘天照’，低等级咒灵不敢接近，一般人也不会动。”

钉崎：“为什么特级咒物要放在这种地方啊！”

伏黑惠：“为了镇邪。”

两面宿傩被消灭之后，源柊月调用其他特级咒物，代替宿傩手指，镇守在易滋生诅咒的地方。

低级咒灵通常对特级咒物敬而远之，由此起到驱散邪祟，保护普通人的目的。

而特级咒灵并不惧怕特级咒物，相反的，它们渴望获得咒物强化自身，会特意前往夺取。

因此，源柊月额外在每样特级咒物边上种了一圈植物，配合阿笠博士研制的报警系统，一旦植物们被特级咒灵破坏，或者植物们咒力输出功率达到一定高度，警报向上传递。

得讯的‘窗’将立刻通知辅助监督，调遣咒术师进行处理。算是一个简易报警装置。

“但植物还在。”钉崎纳闷道，“说明不是咒灵把特级咒物拿走的。会不会是意外发现的普通人？”

伏黑惠：“是普通人就更麻烦了。如果他们贸然解开‘天照’的封印，那……”

下一秒，不远处二楼窗户应声破碎。

碎薄片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尖锐刺耳。

至于后果，似乎不需要他继续解说了。

强大咒力的气息顷刻间袭来，两人顿时进入备战状态，伏黑惠预备调伏下一只十影，而钉崎握紧了锤子——

粉发少年肩膀上扛一个人，右手臂弯还拎了一个，从二楼窗口一跃而出，轻松落地。

他的身后，体型巨大的丑陋咒灵撞碎窗框，砂砾与碎砖一并砸下。

它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调，嘶吼道：“人类……！！”

“人类……”

腥臭的口水，从它硕大的、布满尖刺的巨口中淌下，脓液一样的黄绿色，滴答地溶解了地上的碎墙壁，发出滋滋的声响。

伏黑和钉崎均是一怔，令他们失神的，却不是忽然登场的特级咒灵，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