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荷花娘抬手擦擦眼角儿,道:“不说了,说这干啥,娘知道长生是个好孩子,娘看得出……咳,娘是想说你爹来着,让你往后常来家看看他。你爹那人你知道,雷劈在身上也不弯腰的主儿,让他说句软话儿比还不如拿刀子剌他肉呢,他要不是真想你了,今儿连这话都说不出口。”
荷花低着头烧火,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往后我常来,我也不是不想在他跟前儿孝顺,我是怕给他惹气,长生不太爱搭理人,时不时的冒傻气,他就这性子,真不是故意不敬重您和我爹,我怕我爹看着生气……”
荷花娘道:“咳,天底下哪儿有一上来就看姑爷顺眼的老丈人。你看春来,那可是你爹自己选的姑爷吧,头来咱家你爹看他不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不也坐一块儿有说有笑的?老丈人一瞪眼就往后撤哪儿行,春来是嘴儿甜会来事儿,可你爹喜欢吃啥,爱听啥,他一外人能知道?还不是桃花告诉他的。顺着你爹的脾气来,你爹是顺毛驴,时候长了,他也就顺脾气了……”
荷花又往灶眼儿里扔了几块儿柴,像个跟娘撒娇的小姑娘似地扁嘴道:“您以为我没教他啊,我说了多少回了,不管用,回回到家就变哑巴,说他不是傻子都没人信!”
荷花娘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傻不傻的,人老实不是毛病……不会说就干,长生那把子力气我看咱村儿没一个男的赶得上,没事儿的时候过来挑个水、担筐柴的啥的也不算什么,你爹也不是混不讲理的,谁对他好能不知道吗?他是个要脸面的,只要有人夸他有福气,有个给他卖力气干活儿的姑爷,你看他乐不乐?!再不济天天在他眼皮子地下干杵着,就算他骂,骂一次两次,还能回回都骂?时候长了他自己也嫌累的慌,等他习惯了长生的性子就好了,人啊,就怕个习惯,到时候不是一家人也是一家人了,长生也是,我就不信他叫不出一个‘爹’来。”
荷花瞪着眼听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半晌,伸手摸了摸她娘的肚子,啧啧道:“娘啊,闺女还不知道,敢情您这肚子里藏了这老些学问……”
荷花娘噗嗤一笑,拍了荷花的手,叹道:“什么学问,娘是过来人,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你跟一个人过一辈子试试,他啥脾性你不摸得透透的才怪……娘这辈子啊就撂在你爹手里了,好的坏的都是他……有时候真让我恨得牙根儿痒痒,可末了想想,甭管怎样,这半辈子都过来了,要真没了他呀,得跟没了半条命似的……”
荷花听那娘的话音不对,眼眶儿里直闪,只怕是又想起陈寡妇的事儿来了,赶紧一拍腿,玩笑着道:“得!往后我也别叫您娘了,改叫您师傅的了,有啥事儿都跟您请教来,保准没错儿!”
荷花娘露了笑脸,道:“你别只管贫嘴,正经的早点儿给娘生个外孙抱抱,桃花离得远,一年回不来几回,等大宝成了亲生了娃怕得再等二年了,你早点儿和长生生个孩子,抱你爹跟前儿看看,他必定欢喜,到时候外孙子一抱,再要找长生的不是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荷花垂眸一笑,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