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附近,提前率军前来清剿流寇匪徒的魏彭早已将城内外的防卫安排妥当。
跟随幼帝而来的羽林卫中,有二参军欲领手下抵抗,然羽林卫中大多是裴济旧部,此事还未待好好谋划,便有人向魏彭泄漏消息,那二人未得靠近城门,已被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一时间,羽林卫再没人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裴济也携众人从太原回到长安。
五月二十七,萧太后携年幼的天子在大明宫含元殿中行禅位仪式。翌日,裴济开坛祭天,行登基大典,并于丹凤门城楼上昭告天下,定国号为燕,翌年改年号为隆启,并下赦令,降幼帝为齐王,一月后与萧太后、众属臣等一同迁往沂州。
到这一日,皇权更迭才算彻底完成,裴济也终于脱下孝服,住进大明宫中,重开朝会,为令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而忙碌起来。
帝位已定,帝后婚仪亦在筹备之中。
皇后自然是丽质。
新帝心中属意何人,臣子们早就心知肚明,起初也曾反对,钟氏到底是前朝贵妃,虽时下不忌女子改嫁,可到底天子还是要与众不同些。
然而旁人的反对丝毫没有动摇裴济的心意,就连新封的李太后与太皇太后对此事也未显露出不满,众人一番权衡,这才不再多提。
毕竟是皇帝家事,于国之大政无碍。
照裴济的意思,婚仪一切从简,不得铺张,可该有的六礼,却一个也不能少,绝不能因皇后是二嫁,便省了仪程。
丽质笑他:“若要六礼一点不落,少说也要半年,这半年里,你可得忍一忍了。”
未行婚仪,她便不能常住宫中。自到长安,她都是跟着兰英一同住在先前裴济替她买下的那一座宅子里,只偶尔才能与他见一面。
倒是司药司的女官,每隔七日便会过来替她诊脉。一碗碗汤药灌下去,终于将她本就已好了大半的身子调养得完全恢复了。
裴济长叹一声,无可奈何道:“前几个月都忍下来了,剩下的半年,权当是为娶妻要付出的代价吧。横竖后面咱们还有几十年呢。”
两人相视,都忍不住要笑起来。
是啊,不过再等半年而已。
……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丽质便留在兰英的家中安心等待。
她没了父母,一切事宜便由兰英来操持,又有宫中的礼官从旁帮着,也算顺畅。
好容易等到十二月,长安城再度被大雪覆盖时,才终于等来了天子亲迎的日子。
府里一大早就洒扫一新,里外结彩,忙忙碌碌地等待傍晚的吉时。
兰英没假他人之手,而是捧着皇后成婚时穿的花钗榆翟,在春月的帮助下,亲自替妹妹一层层穿戴好。
丽质前一日晚上还没有紧张的感觉,可待穿上婚服,望着铜镜中打扮得华贵又庄重的自己,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她捏着衣裙的一角,好像发间的钗钿都变重了不少,摇摇欲坠。
兰英站在身后,替她将最后一支金簪插进发里,双手慢慢落到她肩上,与她一同望着镜中的影子,眼眶忽而红了。
“我家三娘终于要好好的嫁出去了。”
丽质心里的紧张莫名少了些,轻轻覆上长姊的手背,笑道:“我可是已经嫁过一回的人了。”
兰英摇摇头,拿帕子掖去眼角的泪痕,道:“不一样,上一回,我记得你坐在镜子前,一点笑意也没有。我也想来同你道别,可、我没办法看着你就那样出嫁……”
丽质愣了愣,也跟着想起两年多前,嫁给李景辉那一日的情形。
那时,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一心想着抗拒和逃避,面对自己的婚礼和春风得意的陌生新郎,半点喜悦的心情也没有。
她记得,那一日钟承平和杨氏二人得意非凡,族中不少远方亲戚争相登门道喜,着实令他们满意。
人人都说她幸运,凭着美貌,从一个小户之女一跃成为王妃,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唯有兰英,在那样的日子里只远远地看着她,始终未与她说一句话。
原来,是不忍心呀。
丽质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握着兰英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阿秭,这一回,我是心甘情愿出嫁的。”
“嗯。”兰英点头,像幼时哄妹妹入睡一般轻拍着她的后背,“咱们姊妹两个都是。”
天色渐渐暗下,府外早已清空的街道上,车马礼乐的声音慢慢靠近,亲迎的队伍已到了。
不一会儿,屋外便迎来一阵充满欢笑的嘈杂声,其中夹杂着礼官的高呼和熟悉的两道嗓音,正是魏彭与裴济。
今日兰英送嫁,魏彭便也充当皇后的娘家亲族。
礼官引着两人走近屋门处,裴济将手中提着的大雁交给魏彭,丽质便在兰英和两个尚宫局老人的陪同下开门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