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温泉宫距大明宫不过六十余里,队伍自清晨启程,时间充裕,便行得缓慢了些。
丽质本闲坐在自己的马车中,可不一会儿便被李景烨召见,随侍君侧。
她过去时,正见几位大臣从皇帝那辆格外宽敞的六驾马车中鱼贯而出,显然是才议完政事,裴济与其父裴琰也在其中。
几位大臣见她,都略后退半步,微微拱手算是行礼致意,唯有行在最前面的群相之首萧龄甫,反应稍有轻慢。
他虽也拱手致意,行动间却颇有几分不耐与怠慢,似乎因丽质这个贵妃抢了他女儿萧淑妃的嫔妃之首的位置而心有不满。
丽质自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只微微笑了笑,便从容行过,全然没放在心上。
经过走在最末的裴济身边时,她仍没有忘记小心翼翼地冲他投去个带着几分暗示的委屈又幽怨的眼神。
只是未待看到裴济有半点反应,便见何元士已笑着迎了出来,亲自替她掀帘,道:“贵妃可算来了,陛下方才才念了一回,差老奴出来看呢。”
丽质无法,只得笑着跟了进去。
宽敞的马车里,李景烨正靠在一边伸手按揉眉心,面上虽有几分疲惫之色,可眉眼之间的松弛与温和,却显出他的好心情。
这半个多月来,因睿王与公主的事和太后的病情,他总有些郁郁,如今终于有了回暖之势。
丽质揣度着他的心情,也换上温柔动人的笑意,行到他膝边跪坐下,柔柔地唤了声“陛下”。
李景烨睁眸便见她美丽无瑕的面庞,唇边不由也染上笑意。
他伸手将她拉近些,先在她红唇上轻啄了一下,随即笑问:“丽娘这两日可有想朕?”
因太后的病,他已有四五日未曾到后宫,除了让何元士到承欢殿来问候过两回,便只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去萧淑妃的拾翠殿中。
丽质自然不说实话,只将面颊贴到他肩上,娇声道:“陛下要处理朝政,又要向太后尽孝,妾不敢打扰陛下。”
这样的话,她一贯如此回答。
李景烨没得到期望的回答,虽有一瞬失望,倒也没恼,只揉了揉她的鬓发,将她发间的玉钗取下,令她发髻吹落,披散在肩背之上。
他似乎格外爱看她发丝散落,将一张明艳面庞半遮半掩时的楚楚风情,只上下端详两眼,眸光便渐渐幽深起来。
“丽娘,”他俯首去吻她下颚,“朕记得你最爱海棠?”
丽质腰肢后仰,被他托在掌中,红着脸半推半就地闪躲,只含糊地应了声。
“朕命人在温泉宫里为你建了一处海棠汤,只供你一人沐浴,可好?”他四五日未曾纾解,此刻得了闲,一点也不肯放过她,双手一用力便将她禁锢在身下。
“难为陛下心中记着妾,妾该多谢陛下。”
丽质心知自己闲了数日,今日定躲不过,便也不多挣扎,只红着脸别开眼,盼他能快些。
大约因是白日,又在行进的马车中,轻微的颠簸摇晃令李景烨兴致格外高涨,直缠了她大半个时辰,仍未见丝毫疲累的迹象。
幸好,在她意识恍惚,泪眼朦胧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何元士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旅途劳顿,太后犯了头疾,正请了女官问诊。”
李景烨正是兴致高昂之时,半点也不愿停下。奈何他身为天子,须得向太后尽孝,给天下臣民作表率。
他心中懊恼,便多用了几分力,逼得丽质呜咽出声,方草草了事,唤了内侍进来服侍清洗更衣。
临走前,他俯身亲吻丽质汗湿的面颊,轻捏她指尖,道:“若觉得累,便在此多歇一会儿,不必急着走。夜里朕再来寻你。”
丽质撑着疲累的眼睑轻轻“嗯”了声,却还是在他离开后,便起身穿衣离开。
他去太后身边侍疾,谁知需要多久?若她一下睡去,再醒来时,他又回来了,可还需要费神应付呢。
……
太后车架中,裴济已然闻讯,跟着母亲前来探望。
如今睿王不在,先前又有了公主的事,大长公主生怕太后因此内疚,以为裴家从此要与之疏远,便着意叮嘱儿子,要多来尽孝。
裴济也在太后膝下承欢过几年,自然也将她当亲长敬爱。
此时大长公主坐在车中的矮榻边,絮絮地安慰着头昏脑胀的太后,他则端坐在一旁,偶尔适时地出言安慰一两句。
不一会儿,李景烨也赶到了。
裴济扶着母亲起身去迎,正要躬身行礼,已被叫起。
李景烨三两步到榻边坐下,蹙眉问:“母亲怎突然犯了头疾?女官如何说?”
太后面色有几分憔悴,一见儿子过来,微微滞了滞,随即恢复正常,轻声道:“不碍事,只是先前的风寒还未好透,路上被马车稍一颠簸,便有些头昏脑胀的,方才服了两颗丸药下去,又让女官按揉了两下,已好了不少,倒是惊扰了你。”
李景烨面色凝重,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摇头道:“儿子担心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怎能说是惊扰?”
说着,他看一眼车外的天色,道:“路程已过半,大约还有半个多时辰便到了,请母亲再多忍耐一会儿,等到了温泉宫,便能沐浴解乏。”
太后无力地点头答应了。
一旁的大长公主望着母子二人看似和睦,实则生疏的氛围,心中有几分感慨。她一心希望二人间能重回过去母慈子孝的状态,于是忙跟着一同说起话来,缓和气氛。
倒是一旁的裴济,默默望着李景烨虽面色凝重,却精神焕发,满是餍足的模样,不由眸光闪烁。
方才他看到丽质进了陛下的车中,如今陛下这幅模样,他哪里还能不懂二人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