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抿了一口酒:“为什么这么说?”
“在你刚才和我聊天的。”罗问桐低头看了眼手表,“十五分钟时间里,江泊烟至少朝我们这里看了七次。你大概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他看上去想要把我——”
说着,罗问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了。”
他又坦白:“其实你刚进门我就注意到,一旦有人靠近你一米之内,江泊烟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
路饮说:“很多人都害怕他。”
“我们的父母是朋友,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罗问桐因此不怕他,又说道,“那些人或许以为江泊烟的做法是想要孤立你,谁能想到他其实喜欢你。”
舞池音乐切换,是首轻柔的华尔兹乐曲。
“不错的音乐。”罗问桐评价一番,看了人群中的江泊烟一眼,觉得好玩,低头在路饮的身侧耳语。
“我们打个赌,你说他会忍多久才过来打断我们。”
路饮不慌不忙地往后看了眼,并未立即接话,但罗问桐的赌约很快失效。因为江泊烟连一刻都忍不了。
他看清罗问桐的动作,眼神一暗,大步流星走来。虽然维持着绅士的风格,但面上的暴躁已经将他出卖:“罗问桐,你们聊什么呢,让我也听一听。”
他盯着路饮,一字一句:“我很好奇。”
路饮语气冷漠:“不能。”
江泊烟被他的话噎住:“我又没问你!”
罗问桐笑着看向路饮:“他太烦了,我们换个地方。”
路饮点头,越过江泊烟要走。
江泊烟被他这样忽视,一刻都无法忍受他的冷淡,压低声音警告:“回来。”
路饮头也不回,江泊烟已经克制的暴脾气死灰复燃,伸手就要去拽他,中途突然改变主意,双眼微眯,装作失手,将手中的香槟泼在了路饮身上。
“啪。”
他装作没拿稳酒杯,高脚杯砸落在路饮脚边,四分五裂。淡黄色的酒液沿着路饮那套高定西装的纹路向下流淌,淅淅沥沥地滴在他的皮鞋旁。
舞池的音乐还在继续,众人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天。”
不知道是谁的吸气声响起,打破沉默,如同连锁反应,一瞬间,四周断断续续响起惊呼
声,之后侍者匆匆跑来,手上拿着一条棉巾。()
路饮接过后低头擦拭那些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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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泊烟到这时候,心里已经隐隐开始后悔。
他本意只是想要阻止路饮和罗问桐聊天,被路饮冷漠的态度气得头疼,冲动之下失去理智,现在理智回笼,望着地面那一小股狼狈的水流,不适地抿了抿唇。
他不是真的想要让路饮出丑。
酒渍难消,甚至不少渗进衬衣,路饮把棉巾递给侍者,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江泊烟被他看得心虚止不住放大,难得示弱:“我手滑了,陪你一件行不行?”
路饮的眉间蓄着冷意,望向江泊烟的一双眼眸黑得吓人,身上的外套和衬衣紧贴皮肤,黏腻难忍,他不再停留,无视江泊烟的道歉,当然,这并不能算是一个诚心的道歉,跟着侍者转身前往更衣室。
四周窃窃私语声不停。
江泊烟想追上去,跟了几步又停下脚步,矛盾的心理充斥他脑海,他跟着心烦意乱地离开。
为防止意外情况,更衣室内准备了很多备用衣服,其中也有路饮的尺码,他翻找衬衣的标签,上面注明了布料材质,见是丝绸,才放心穿上。
谁知道没过多久,他的手臂就开始发痒。
衣服是全新的,连吊牌也没拆,但路饮的皮肤从小就很难伺候,稍有不慎就会过敏,小时候不仅自己的贴身衣物需要特别注意,就连谈墨的同样也是。
谈墨一直和他形影不离,大部分时候都爱跟他有很亲密的肢体接触,也就是说,喜欢和他“贴贴”,他曾经因为谈墨的短袖起了严重的红疹反应,在这之后谈墨也会格外关注自己衣服的材质。
路饮觉得难受,下意识想给谈墨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谈墨在健身,高强度的卧推项目让他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喘息,光是听到就让人觉得荷尔蒙爆棚。
他从设备起身,问路饮发生了什么。
路饮摸了摸脖子,扯开衣领凑近镜子,仔细去看脖颈的皮肤。他现在觉得很痒,皮肤上开始出现浅淡的红痕。
他简短地说:“穿了新衣服,过敏了。”
谈墨还能记得路饮过敏时的反应,大步向外走,声音沉稳:“我现在过来接你,你等我。”
“二十分钟。”路饮计算他从清河郡到酒店的时间,推开门离开更衣室,长廊幽静,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时间够了。”
路饮重新回到大厅,江泊烟不知所踪,最后在一间休息室找到他。
门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光从缝隙里中撒出来,和它一起的,还有江泊烟那帮朋友幸灾乐祸的笑声。
“可惜我没看到那一幕。”
“真带劲,路饮当时别提有多吃瘪了。”话中带着阿谀谄媚的笑意。
“早知道有热闹可以看,我就不出去抽烟了。”
这些断断续续的笑声中,穿插着宋央慢声细语的说话声:“哎,路饮确实很讨厌人,真是的。”
沙发
() 上,江泊烟翘起腿坐着,他有烦心事,目光阴阴沉沉的,盯着房间一角咬牙切齿,脸上丝毫不见“大仇得报”的喜悦。
众人以为他是担心母亲的责备,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路饮在这时候推开房门。
江泊烟的视线循声扫过去,在见到路饮的瞬间,他下意识从沙发上弹射起身,停顿了几秒,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刚才苦思冥想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绞尽脑汁地给自己组织了跟路饮道歉的语言,但想是一回事,真见到路饮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嘴巴是他浑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硬、邦邦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路饮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低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清冷的眼眸,被他扫过,有一瞬间,江泊烟仿佛浑身过电。
“我为什么不能来?”
声音却冷漠,江泊烟如梦初醒,舔了舔嘴唇,还想继续说点儿什么。
紧接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红酒从他的头顶泼下,沿着他精心打理的发梢湿哒哒地往下流淌。冰冷的酒精渗进江泊烟的皮肤,让他有种被火灼烧的强烈愤怒感。
他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僵硬。
路饮他,他怎么敢!
竟然拿红酒泼他。
房间里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鸦雀无声,安静得只能听到江泊烟沉重的呼吸声,他在刹那的错愕后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被当面泼一杯红酒,这种事,他从未设想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自尊被路饮当面踩在脚下,那些黏腻的酒渍让他抓狂,江泊烟抬起头,从湿漉的一缕发间,铁青着脸瞪向路饮。
“道歉。”他一字一句地命令。
路饮脸色不变,杯底残留些许酒液,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完江泊烟此刻的疯态,甚至于,火上浇油,又将那些剩下的液体倒在江泊烟的脑袋上,让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粗重地呼吸。
路饮当着他的面松开手,酒杯砸在地面,刺耳一声后,碎屑四下崩裂开。
透明碎片反射头顶刺眼的灯光,江泊烟下意识闭了闭眼,又随即愤怒地睁开。
路饮拍拍手:“还需要继续道歉吗?”
四周鸦雀无声,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宋央,这时候都被吓得说不出话。
路饮提前离开了舞会,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谈墨开车过来。
黑色的越野在他面前急刹,谈墨跳下车,大步朝他走来。他边走边脱下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远远抛给路饮,让他换上。
“我走得太着急,才意识到应该带上一件你的衣服。”谈墨解释,“但现在你只剩下一个选择,我的冲锋衣,如果不介意的话。对了,它不会让你过敏。”
进入秋季后谈墨的衣柜里添了数十套冲锋衣,他酷爱穿这类休闲服,出门在外时常常将拉链拉到顶,戴上一顶鸭舌帽,露出半张酷帅的脸庞。
都说冲锋衣是男人最好的单品,谈墨穿着他时再适合不过,路饮见他穿过不少次,但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穿上谈墨的衣服。
他垂眸接过,身体实在难受,说:“不介意。”
谈墨搂住了他的肩膀,以一种充满保护欲的姿势,护着他来到车前,拉开门:“你换吧,我守着你。”
车窗贴了顶级的隐私膜,看不清内里,谈墨单腿屈起倚靠车门,直到路饮将窗摇下,拨弄着额间的乱发,跟他说:“上车。”
衣服大了一个码,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他单穿谈墨的衣服,皮肤感受着布料残留的体温,在谈墨深邃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拉高拉链。
谈墨正要上车,身影猛然怔住。
他看到路饮的西装裤叠在一旁,意味着。
他转头,视线在路饮裸、露的双腿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