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99】(1 / 2)

夺娇 小舟遥遥 14376 字 7个月前

【99】/晋江文学城首发

刑部大牢最深处,有几间石墙耸立的单独牢房,专门用来关押身份贵重的犯人。

被卸去钗环珠翠的锦华长公主此刻就关押在其中一间。

与寻常牢房相比,此处较为整洁私密,还有一张石榻、一张桌子,一个便盆。但牢房终究是牢房,再干净私密,也比不得金碧辉煌的长公主府半分。

锦华双眼发直地坐在冷冰石榻边,养得精致纤长的指甲深深掐着掌心,已经折断了两根。

她被人构陷了。

且那构陷她的人,九成九是那裴守真。

好一个裴守真,平日瞧着风光霁月、刚正不阿,扒开那层温润如玉的皮,心却这样黑,手段这样狠。

但她也清楚,单凭裴守真一人,绝无这样大的能耐,将如此庞大的拐卖良家案甩到她的头上。

他一定有同伙……

贤妃母子?是了,裴守真与贤妃母子是一伙的,定然是他们联手将这口黑锅栽到她身上。

贤妃,呵,贤妃!!

她便是要死,也定要拖他们母子一起下黄泉!

“啪嗒”一声闷响,掌心又掐断一根染了红蔻丹的指甲。

从肉里开始断,立刻渗出血来。

锦华柳眉蹙起,眼皮也莫名狂跳两下。

忽的,漆黑夜里一阵错落的脚步声传来。

锦华循声看去,牢房门口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锁链声,大门推开,进来两人。

俩人皆罩着黑色长袍,只露出一双眼。

锦华心头一沉,气势却半点不输:“来者何人?”

为首那身量较为纤长的人侧了侧身子,朝牢头略一颔首:“你们退下。”

牢头毕恭毕敬:“是。”

牢门再次关上,锦华也从那刻意压低的嗓音中,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待到贤妃与她的心腹嬷嬷摘下黑色兜帽,露出真容时,锦华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贤妃静静站着,一双美眸无波无澜地睥睨着榻边那道纤细的身影。

相识快三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那高傲不可一世的锦华殿下,竟有这般狼狈不堪的一日。

锦华自也感受到贤妃投来的目光,面色一阵青白,又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激动,咬牙道:“怎么,如今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见我这般,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可我告诉你,杨宜兰,我若倒霉,你也讨不了好!”

贤妃见她眼中的癫狂之色,眉头蹙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如今落到这一步,皆是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装,你继续装!”锦华啐她一口:“人人都赞你品行高洁,宽厚贤德,可你是个什么德行,我心里可跟明镜似的。呵,现下想来,也难怪那裴守真会投了你们母子俩,还真是蛇鼠一窝,整个一伙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卑鄙小人!”

她骂得难听,贤妃身侧的嬷

嬷听不下去,忍不住呵斥:“我们娘娘清名,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

锦华冷冷乜她一眼:“本宫说话,何时轮到你这老奴插嘴了?贤妃,这就是你管教的奴婢,如此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若放在从前,贤妃定要“教训”嬷嬷两句。

然今时不同往日,她只朝嬷嬷挥了挥手:“你自摆饭菜,莫要多言。”

又神情平静地看向锦华:“你此次犯下此等滔天大罪,陛下震怒,群臣激愤,长安民众也都义愤填膺,齐齐要求衙门给个交代。陛下已命三法司协理此案,一旦核实罪证,按照大梁律法,剥夺一切封号,玉牒除名,满门抄斩。锦华,你如今一介阶下囚,还真比不得我宫里的嬷嬷身份贵重,又何来尊卑不分,以下犯上之说?”

“杨宜兰,你怎敢如此待我!”锦华双眼发红,死死瞪着贤妃:“你就不怕我将你做过的事说出去,拉着你一起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贤妃美眸轻眯,果真是拿着把柄要威胁她。

只是不知这把柄,是否是她想的那样。

压了压眉眼,再次掀眸,她的神情也透着几分怫然:“你是想拿寿安的事威胁我?那你可真是大错特错,愚不可及了。”

“你利用她作恶之事,她已如实与我坦白,我也向陛下脱簪请罪,愿承担教女不严之罪。是,她是我的女儿不假,但她蠢钝到再三被你诱哄利用,心思也变得如你一般歹毒,这样一个女儿,我便是不要也罢。”

“倘若你想拿此事做文章,那你尽管做。顶多舍了寿安一条命,亦可保全我与缙儿的大义名声!”

贤妃一副壮士断腕的悲恸,锦华却是连连冷笑:“谁说我要拿寿安要挟你……寿安本就是颗不堪大用的臭棋,年初她做出那等事时,你没弃了她,我都觉得好笑,笑你心慈手软,更笑那裴守真懦弱无能,明知是寿安暗害他的妻小,他竟能憋得下这口恶气,继续效忠你们母子俩。呵,这些读书人就是迂腐,读书读傻了……”

贤妃听得锦华这话,唇瓣紧抿。

果然,锦华手中有着她不知道的把柄。

稍定心绪,她看向锦华:“除了寿安,你还能以何要挟我?”

“啊呀呀,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叫要挟,我这是要与你做个交易。”

锦华抬手扶了扶鬓发,腰背也挺得笔直,望着贤妃,长眸中难得浮现一丝真诚:“说句实话,我皇兄后宫那些女人里,非得让我挑个顺眼的,还真就是你。你有耐心、有手段、有城府,又养了个好儿子。你们母子若笑到最后,我也能过些安稳日子。不像淑妃母子,那贱人养了个狼心狗肺的魔王,若叫他上位,我怕是没多少日子好活。”

三皇子一向看不起女子,对锦华这种浪荡无行之人,更是早有怨言。

他曾在军中醉言,说过无论公主还是宗室女,日后也该勤习女德女诫,方为天下女子典范。

就差没点名骂锦华不守妇道,狂悖放浪了。

对此,锦华深深

觉得三皇子有病,同为皇室后代,皇子王爷能纵享女色,那公主郡主自也应当有享弄男色的权力。

且她又不跟他抢女人,他管她作甚?脑疾甚重。

“贤妃,你心里清楚得很,拐卖良家与我毫无干系,是那裴守真以公谋私,蓄意陷害我,冤枉我。”锦华直勾勾看着贤妃:“我知你要给他个交代,是以我也不求别的,只要你留我一命,当年之事,我从此便烂在肚子里,绝不叫皇兄知晓。”

贤妃眸色一暗:“你指的是何事?”

锦华没答,只朝嬷嬷瞥了眼。

贤妃道:“嬷嬷是我心腹,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都这样说了,锦华也不再隐瞒,眉眼间浮现一抹得色,看向她:“天晟二十一年,房淑静生产那日,是你寻了个死胎,将她的儿子调了包。”

话音落下,她觑着贤妃陡然变了的脸色,嘴角不禁翘得更高,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继续道,“那日我碰巧出宫玩耍,傍晚见天色阴沉,山雨欲来,便去皇兄府上借宿一晚,可巧叫我撞见你身旁婢女鬼鬼祟祟提着个篮子从后门进了府。”

那会儿的昭宁帝还不是皇帝,而是睿王,府邸设在崇仁坊东端。

锦华见那婢女形色可疑,便多看了两眼,却也没多问,毕竟睿王府的事和她没关系,她从不多管闲事。

直到那夜房淑静的肚子发动了,而睿王那日正伴驾先皇,不在府中。

锦华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了王妃院里,但没待多久,就被侧妃杨氏以“产房重地,未婚娘子不好久留”为由,将她请了出去。

但她实在想知道房淑静这一胎能不能顺利生产,生的是男还是女。

她对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暗暗地想,若是房淑静就这样死了也好。

算了,还是不死吧,最好和司马端多生些孩子,生他七八九十个,生的越多,靖怀哥哥便也越难受。

这爱而不得的苦,怎么能叫她一个人受着呢?

她虽偷偷爱着司马奕,但不妨碍她希望司马奕与她一样,饱受情爱的折磨,尝尽这份痛苦。

那日她没离开,而是躲在院子不远一处檐下。

然后她就看到那提篮子的丫鬟趁着夜色,脚步匆匆进了王妃院里,没多久又提着篮子出来。

锦华隐约觉着不对,但那时她年岁尚小,并未多想。

直到半个时辰后,院里传来噩耗,“王妃娘娘诞下个死婴。”

锦华茅塞顿开,明白篮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后来看到房淑静郁郁寡欢、憔悴落泪的模样,她心里闪过一份隐秘的快意。

多蠢啊。她幸灾乐祸地想,这女人平日里对杨氏掏心掏肺,哪知却是她的好姐妹,趁她生产时换掉她的孩子。

一晃过去这么多年,哪怕房淑静早已成了一具枯骨,每每想起那日她抱着死婴垂泪伤怀的模样,锦华心底都觉得痛快极了。

贤妃心口沉了又沉。

万万没想到,那日的事竟叫锦华

撞见了。

只是真相与锦华所想的完全不同,当初让她寻来死婴掉包之人,正是房淑静自己。

当年的杨宜兰并不明白,房姐姐为何要这样做。

但房姐姐握着她的手,双眸明润地望着她,苦苦哀求着:“宜兰,这府中只有你能帮我了,就当我求你,帮我这一回吧。”

杨宜兰无法拒绝。

毕竟房姐姐那样好一个人。

她待她亲如姐妹,待她的缙儿视若己出,其他侧妃欺负她时,也都是房姐姐替她做主。

人心都是肉长的,杨宜兰也记着房淑静的每一份好,俩人互相帮扶着,陪伴着,也彼此信任着。

是以虽不理解房淑静为何这般请求,但杨宜兰还是决定帮她——

她想,或许是因为王妃与王爷在置气,王妃才用这法子报复王爷?

但被“圈禁”在后院的王妃,的确郁郁寡欢,很久没笑过了。

她们特地寻了个王爷不在府中的日子,服下催产药,又将从稳婆手中买到的死婴偷偷送入府中,演了这么出调包的戏码。

王妃“提前”生产,加之“难产”,孩子也可顺理成章的夭逝。

一切都天衣无缝,除了——

抱出府的孩子寻不见了。

原本那孩子被婢女朱墨带出府,应当安置在郊外一家农户养着。

未曾想朱墨和孩子都不见了,最后的踪迹是河边,朱墨落在淤泥里的一根发簪。

“……是你派人杀了那孩子?”

贤妃眼皮猛地一跳,俯身凑到锦华面前,眼含愠色:“说!”

锦华被她这突然动怒的模样吓了一跳,蹙眉道:“你发什么疯?我作甚要杀那孩子?要杀也应该是你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