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神像,十二道攻击,呈包围之势,将两人合围。
“好像是有点。”觑见温流光与江无双如临大敌的神情,温禾安信步朝前走两步,招一招手,前三道画轴呼啸着冲下来,在这等动静下,她的声音微不可闻:“两家的圣者亲自出手教,没点进步,说不过去。”
温流光看不得她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跃上前,唯有一句话:“杀!”
三人所在的地方被滔天的白雾,急速绽放又凋敝的花丛以及灵力遮蔽,只能听到让人心惊肉跳的碰撞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折断的
嘎吱声(),除此之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是男子时不时发出的低低怒吼。
江无双在十二花神像中遭遇了人生最挫败的时刻。
自打他们四人崭露头角至今,几乎没正儿八经交过手,温禾安和温流光一战,叫世人给他们的排名初步定位,在这种情况下,温流光被低估了。
江无双也将她排到了四人之末。
现在发现自己错了。
他最先负伤,三人激战到昏天暗地时也是第一个往后撤,那几步撤得温流光都猝不及防,皱眉看他,眼中无语之色令人无法直视,她红唇一动,胸膛起伏着见缝插针讥嘲:“我建议你,有时间往别人身边安插暗探,不如自己回王庭好生练练。自己丢人没关系,别关键时候来拖我的后腿。”
比不过温禾安,已经让她烦得要死了。
而此时,十二花神像才过七道,后面五道攻势一道比一道强。
江无双深深吸了口气,他听过世上所有赞美之词,从未听过这等质疑贬低之语,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三人的比拼中,他确实隐隐占下风。
又是三道画轴如山岳般压下来。
温禾安并不好受,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气定神闲,强行催动十二花神像的最强攻击状态,同样也是在压榨自己,随着战斗到热血澎湃的时刻,她肺腑中翻江倒海逆乱起来。
但她向来能忍。
反而是三个中看上去最轻松的那个。
长裙被血沁透,又被她用灵力烘干,然而气味还在,混着花香,闻着是格格不入的幽淡血腥味。温禾安目光始终冷静,在十二花神像的领域中,她不需要冲上去搏杀,花像就是她的手段,她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纵观全局。
最后两道花像终于将温流光的第八感逼了出来。
血光冲天,破开花像一角。
江无双的第八感生机之箭可以汲取任何植株生机,但温禾安实力隐隐在他之上,也非自愿,他根本抽不动,处于被动位置,只能甩出圣者之器。
见状,温禾安不由勾勾唇,露出第一个笑容,凌枝的声音被风吹到耳边:“现在?”
“就现在。”
凌枝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神乎其神的空间术。
原本温流光的杀戮之链足以破杀那道花像,可空间之门恰好就开在她跟前,当着她的面将她的第八感吞进了肚子里,她脑袋一懵,几乎是霎时间想起了祖母跟自己说的话,要防阴官家家主。阴官家说是绝对中立,可那是平时,真到要开战的时候,他们只会跟巫山同气连枝,那些隐世家族也是。
帝主死了,余威仍在。
但这么久了,她杀得忘我,见凌枝不出手,也就将这回事抛到了脑后——她总不能因为顾忌这个,就一直不出手。
一时的疏忽造成致命差错。
花像上轴面舒展,露出一支海棠,携万钧之里轰杀而至,可温流光用以对付它的第八感没了……咫尺之间,避无可避,温流光咬碎了牙齿,咬得口腔中全是铁锈味,
() 才不得已仓惶闪避,丢出最后一道圣者之器。
——这道圣者之器是最后的底牌了。上次和温禾安交手,她已经丢出两道圣者之器,被一个破塔叼着吃了。
温流光十指摁得死紧,不知是被伤的,还是被气的,连连呛血。
好在圣者之器就是圣者之器,破除了花牌之后仍有反攻的余力,奔着温禾安前去。
她再如何伪装,气息的萎靡骗不了人,用完最后两道花牌,已经是强弩之末,纸糊的花架子。温流光被耗得自顾不暇,此刻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反攻的圣者之力,想看她这次又要如何应对。
温禾安从巨石上站了起来。
她脸色白如纸张,衬得身上颜色更艳,手腕自然垂下一段,被花瓣状的袖边遮了一半,另一半露出两圈珠串,珠串有些大了,颜色也重,花花绿绿材质各不相同。
温流光会注意到这截手钏是因为温禾安正垂着眼拨弄它,察觉到她既惊既怒的打量,她撩起眼回应:“我也是第一次用。”
说罢,她将手串取下来,用了个九州之人看不懂的手势,如仙鹤腾飞,似螣蛇飞绕,珠串被点亮,十五颗珠子飞速转动,眨眼间变得极大,像缩小的星球,撞向圣者之器。
两股力道相撞,珠串力道将圣者之器的余波冲散,并在温流光睁大的眼睛里急速贯来,在她没有反应过来时洞穿了她的肩膀,将她狠狠钉穿,可怕的力道出于惯性将她炸后十数米,脚下压出两道深重的划痕。
这又是什么!
这不是九州的力量?
这边江无双的情况也没多好,他原本甩出了圣者之器,现在圣者之器是跟花像冲撞散了,但突然冒出了一个杀戮之链,他脸皮抽动,眼睛直跳,狠狠咬住了颊边肌肉。
他胸前肋骨已经塌陷了几根,扁下去了一块。
江无双天生剑骨,他的剑温禾安见过了,但那块“骨”还没露过面,现在也被逼出来了。他身体里有块骨头散发出朦胧光团,与手中的剑共振,爆发出无匹的锋芒,一起嗡动时有莫名的威势。
然而这块骨的第一次出现实在不美丽,温禾安和温流光的对战水晶石影像他看过,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觉得也不过如此,现在真正面对了,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江无双被温流光的第八感击伤。
撕裂天地的动静终于暂歇。
温流光抓着击穿肩膀的珠串站起来,江无双喘着粗气,压抑地嘶吼,俊朗脸庞被杀意切割得极为狰狞,两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状态不好,但都仍有余力。
反而是温禾安一对二,她现在就是一堵一推就倒的危墙。
江无双重重擦了下嘴,擦得虎口和嘴边都是血,说:“找的外援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
温禾安很给他面子,她状态确实不好,但都这个时候了,谁也没想到,她仍会挥手调集十二花神像里的残余力量,抵在掌间,拉成一枝桃花箭矢。
她站得笔直,指尖摩挲弓弦
,拉弓,上箭,猛的射出,掠起飓风。
在场所有人震撼至极的目光下,箭矢洞穿了江无双的右眼,血箭迸出,江无双面色尤不可置信,立时半跪下去,发出难以自抑的嘶吼声。
场面很乱,王庭那边的人目眦欲裂,乱糟糟成一窝,温流光也震惊了,捂着粉碎的肩骨,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量巡视。
温禾安遭到严重的反噬,脑中剧痛,眼前发晕,她闭了下眼,而后起身,径直走到江无双跟前。
江无双捂着血淋淋的眼窝,指缝间满是温热滑腻。眼球不同于别处,被如此力道粉碎贯穿,一时很难再养出来,就算长出来,也没法恢复如初。
他一字一顿,携着滔天凶戾:“温禾安,你、敢!”
“取一只眼罢了,我有什么不敢。”温禾安说:“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经过了妖化与禁术二事,温禾安对王庭之人恶意满满,宛若毒蛇吐信般的打探没有任何容忍度,她耳语般倾身:“我之前对另外一位江姓主支之人说,再见取他性命。今日我也同你说一句,我很痛苦,大家势必会一起痛苦。”
“……给我一些时间。”
让她知道事情是不是走到了无法回头的最坏一步。
如果是。
温禾安就这样不远不近看着他,所有好说话,好脾气的特征敛得干净,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我们会再见面,届时,我要的绝不只是你一只眼睛。”
江无双仰头怒笑,笑得双肩抖动,伤口鲜血涌得更欢畅,他用仅剩的眼睛看向温禾安,而后再次拔剑出鞘,极致的愤怒下,剑光吞吐寒芒,如天阙上将下一场细密银雨。
“下次?”他道:“问问自己,你还有再战之力?我现在就能一剑杀了你。”
他要将她一剑穿心,来荡平如此耻辱。
有了更为凄惨的对比,温流光的愤怒并没有第一次剧烈,温禾安此人有绝佳的心计,到顶的警惕心,绝不会将致命弱点袒露人前,她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吞下一把丹药后选择按兵不动。
果真。
温禾安立于剑雨下,居高临下逼视着江无双,玄音塔和另一道珠串出现在她左右两侧,像两个保驾护航的忠心将士:“我尊重对手的意愿。这一局,你们要接着打,是吗?”
温流光嘴角抽了抽,她不明白温禾安究竟在想什么,实在没法理解,出声道:“你竟还真要为陆屿然撑到底。我现在可真好奇,巫山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这对你来说,太稀奇了。”
温禾安不置可否。
他们都知道,这种境界的对手是没法轻易杀死的,再打下去,唯有三败俱伤。
而且……
温流光看了眼江无双,太阳穴跳动,想过他可能是真阴阳怪气,只会看戏,嘴巴厉害,但没想到是只有嘴巴厉害。
如今好了。
原以为二对一稳操胜券的战局,再一次成全了温禾安。
如今年
轻一辈中,温禾安风头无二,与一直保持神秘没有真正出手的陆屿然齐头并进。
想想都可恨。
温流光重重一闭眼,单手握拳,视线落在小塔和珠串上。小塔抗击过圣者,能力可能不大了,她不怕这个,但珠串来历不明,她摸不透,且亲自试过这东西的威力,短时间内不想来第二次。
“撤。”
她从牙缝中挤出字音,看着身后那座传承,说:“我不信,千年都无动静,一次传承,会直接定下帝位传承。”
经过江无双身边时,温流光驻足,冷冷吐出几个字:“你还真挺会‘速战速决’的。”
“废物。”
说完,她完全不顾江无双死活,满脸阴沉地带着天都的人离开此地。
巫山一众长老执事和商淮同时舒了口气。
十二花神像消散,江无双总算体会到了理智和愤怒的拉扯,温流光一走,王庭的处境变得危险,他小看了温禾安,不知她究竟有多少底牌,而一边,阴官家家主笑吟吟地撑着下巴欣赏他血淋淋的眼窝。
可百年来第一次真正和另外三个交手,等来个如此结果,让以往的规避都变得极其可笑。
他要怎么吞下这口气。
怎么能!
关键时候,王庭的长老冲上来,在江无双耳边道:“公子别逞一时之气,他们如今再怎样嚣张,都影响不到您,您的道路早已注定,两位圣者老祖都是您的底气。”
江无双从喉咙里闷出一声恶意至极的笑,哑得很:“走!”
王庭队伍也退了。
这两人一走,温禾安松了口劲,迟来的疼痛席卷全身,她沉沉垂下眼,撑着膝盖缓了许久。
商淮一扭一拐地走了过来,和七长老一起,七长老是个板正的老者,知道这是何等恩情,感谢的话说得严谨而诚恳,商淮跟她熟一些,很自觉地又递帕子又递丹药,但正是因为熟,没法流利地打官腔,摸着鼻脊词穷,低声说:“感谢的话,你等里面那位出来说,我觉得他说的才是你想听的。”
对她表现出来的绝顶战力,商淮已经麻木到不感到稀奇了。他现在只觉得陆屿然运气好,试问,不论何等凶险绝境,道侣一来,便知局面可破,立刻安心的感觉,谁不稀罕。
温禾安嘴角不由翘了下,并不否认。
凌枝将手指探在她手腕上,纯正的匿气源源不断注入,闻言告诉她:“多找巫山要点好处,反正他们没脸拒绝。”
温禾安只是笑,不说话。
最大的危机解除,剩下的唯有等待。
日月交迭,转眼又是一天。
陆屿然没出来,然而结界外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的是熟人。
一个连温禾安也没想到的人。
“李逾?”
商淮看着眼前男子忍不住皱眉,他知道李逾和温禾安关系不浅,陆屿然亲自将他的名字放进追杀令中,又亲自挪了出来,按理说,巫山和他算是握手言和了,他这满身煞气的是要来干什么?
看着总不会是好事。
他现在不该在萝州料理穆勒?他父亲都留在那边用第八感帮助探查了……商淮想起自己今天还没看的四方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爹呢?”
李逾看都没看他,也没看陆屿然那座传承,视线越过一众长老,最终在护法阵中锁定了目标,他道:“把巫崖交出来。”
“你别在这犯病。”
商淮目光也凌厉起来,身后恢复了些的长老们纷纷上前,一气连枝。
巫崖,巫山三长老,在巫山极有话语权的一位长者,资历可与大长老和家主那几个比肩,在九州上,是跺一跺脚就叫地面颤一颤的人物。
现在在为陆屿然护法,做阵眼。
“我和他说。”温禾安从侧边竹林里的藤椅中起身,走到李逾面前,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