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山阳向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下撇了几度:“我可不会杀人。”
这句话明显没被对方当真,男人呿了一声,执着地认为青年就是驱使怪物的幕后黑手:“你知道你招惹的是谁吗?”
廷达罗斯猎犬仍然紧盯着他,栗山阳向便没有轻举妄动,依旧站在原地:“这话听着有些色厉内荏,不过我愿闻其详。”
“你……”男人呼吸一滞,“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但只凭你一个,绝对招惹不起组织——我们的触角无处不在,如果现在让那只怪物停手,乖乖为组织所用,说不定还能留住你和你家人的性命。”
栗山阳向认认真真地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当男人以为这番话起了作用,却听青年道:“我没有家人,我自己的命倒也没那么值钱……你现在不就有机会取走么?”
男人捏紧了握把:“……什么?”
“而你口中的这只怪物,”栗山阳向看向猎犬,“它可从没听过我说话。”
话音刚落,他向旁边一跃,避开猎犬毫无征兆直接袭来的利爪。
震惊于一人一怪物突然间的反目成仇,男人呆愣片刻,迅速反应过来,子弹顿时再度倾泻而出。他无暇顾及响动是否会引来注意,只能寄希望于消.音器足够给力。
大部分子弹都落在猎犬身上,冲击力使怪物的动作停滞片刻,但除此之外,显然并没有其他作用。
男人脸色铁青,终于承认作为底牌的枪支对眼前这只怪物造不成丝毫伤害。他觑了眼身后,再看看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同伴,眼中已经萌生出退意。
“别过来……别这样盯着我……”
他盯着握着清空弹匣的枪一步步后退,满眼都写着求生欲:“他才离你最近啊!你应该去找——”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长长的舌头卷住脖颈,咔嚓一声后,头以诡异可怖的角度向后仰倒。
() 栗山阳向从地上爬起来,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被子弹擦伤的手臂,眼神落到背对着他、正埋头在尸体上搜寻它永远不可能找到之物的猎犬身上。
……有些可怜。
灰蓝色的眼睛里已然多出几分真心的怜悯。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生物都在努力达成自己当前的愿景:
有的不顾一切想要活下去,有的想要填饱肚子,有的……
不管抱着怎样的目的,到最后,谁也没能如愿。
纵然强悍到足以撕开这里所有活动的生物,廷达罗斯猎犬也找不到可供它进食的东西,原始的饥饿欲望始终如影随形。
如蜻蜓点水泛起的轻微涟漪,那抹怜悯很快从灰蓝的眼底消散,失去踪影。
“不必这样看着我。”栗山阳向朝转过头的猎犬摊开手,“我身上现在也没有你能吃的东西。”
廷达罗斯猎犬向来不听人类说话,它低吼一声,就要再度向青年扑来,身形却呈现出一瞬间的扭曲。
蓝色的脓液在空气中蒸发,怪异的身躯缓缓逸散。
扑面而来的雾气打湿了青年发梢,浅蓝的发丝贴在脸侧,在一声轻叹中被指尖轻轻拨开。
——时间到了。看来对方被强制送出了这个时空。
多有既视感的场景,栗山阳向又叹了口气,觉得他与这怪物有时也没什么区别。
四周重新恢复了夜晚的寂静,除了鼻尖驱不散的浓郁血腥。青年抬脚迈过地上的血迹,在地上横着的两具躯体旁蹲下身,认真检查了他们的生命迹象。
毫无意外,两人全都死了。
如果那个男人没有用子弹驱赶青年,他其实是有很大可能活下来的。
栗山阳向帮忙合上了对方因为惊惧而圆睁的双眼,好在死人无法知晓这个可能,所以对方永远也不会因此感到遗憾。
……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有些地狱。
青年拾起对方留下的手电筒,照向紧闭的衣柜门,慢条斯理地说出于对方而言或许有些恐怖的台词:“躲在里面的那位小姐,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
吱呀一声,木制柜门被人从内部缓缓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茶发研究员在推开门后就平静地举起双手,等看清青年手中并没有握着一把指向自己的枪时,神情才浮现出些微怔愣。
“请吧。”青年又重复一遍。
她默默地从藏身的衣柜里走出来,视线触及到地上的尸体,手指下意识抓皱了衣角。
栗山阳向这才发现,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年轻得过分,甚至像个误入歧途的未成年。
他停顿片刻:“你也是那个组织的人?”
对方沉默地点了点头,于是青年也不禁陷入沉默。
“……你加入组织有多久了?”
“从出生开始。”
好家伙,栗山阳向印象中的黑衣组织形象开始朝某个深渊滑落。
虽然之前也不怎么
好就是了。
“死掉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同事吗?”
对方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他们都死了?”
“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还活着的了。”
栗山阳向听着脚步声数过人数,和他见到的尸体数量都对得上。
“都是你杀的吗?”
“不是。”青年神色淡了几分,“我不喜欢杀人。”
“所以,你也不打算杀掉我?”对方问。
栗山阳向摊开手:“你看我手上有武器吗?”虽然衣兜里其实揣着把枪,不过不影响结果,他不打算杀人。
虽然这么说,但青年就站在走出房间的必经之路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图。
意思很明确,虽然对方对她没有杀意,但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们都是效忠于组织的打手。”年轻的研究员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尸体,“但地位并不核心,通常只是做些护送之类的任务。”
栗山阳向紧接着问:“那你呢?”
“……”研究员停顿片刻,“我是——”
“我听到他们喊你的称呼,是种酒的名字,就像是琴酒、伏特加那样……”栗山阳向不紧不慢地说,看到对方在听到后面两个名称时,神色猛地一僵。
“看来你也认识这两个人。”青年最后道。
对方的无法克制的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了一切,不仅是认识,甚至还有强烈的忌惮与畏惧。
“那想必你也早就知道,我在组织中的代号是雪莉,是一名负责研究药物的研究员。”
研究员的视线最后落在青年衣兜的位置,毫不费力地认出撑出那种轮廓形状的物品有很大可能是枪。
瞧瞧这地上的两具尸体,血泊里站着个口袋里装着枪的年轻男人,连沾到身上的血都罕见,是房间里唯一存活到最后的人。
但凡长着眼睛和脑子,又不是发了疯要求死,是个人都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
“那你的名字呢?”眼前的青年问。
她犹豫片刻,面对意图不明、但显然危险性极高的青年,在谎言与坦白之间选择了风险最小的那个:“宫野志保。”
话音刚落,宫野志保便亲眼看见青年眨了眨眼,在几秒思索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你。”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