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我看了许久了。他是憨厚,却不是憨傻,我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呢?何必要我挑明。情爱使人耳清目明,他对我不懂,只是因为他不想懂罢了。我也该忘了这段念想。”
这话隔着时空,倒像是句句插在沈遥凌心上。
但有意思的是,沈遥凌一点点难受都不觉得了。
即便此时宁澹就站在她身旁,她听着这番话,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触动。
沈遥凌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惊讶过后,她庆幸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来放下是不易察觉的,就那么容易地在某个瞬间发现,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沈遥凌抚了抚沈涟的肩头,平静地告诉她。
“你会忘了的。”
沈涟擦了眼泪,瞥了眼宁澹。
她也是看出来了,这位贵公子与小妹恐怕是认识的。
不过此时不便多问,沈涟行了一礼:“这位公子,让你见笑了。”
宁澹停顿着,过了一会儿,才回应道。
“不必在意。”
沈遥凌和沈涟相携而去。
宁澹没有再跟。
独自出了门。
沈遥凌说时,他不解其意。
后来听完沈涟诉说衷肠,宁澹忽然好似多了一丝了悟。
沈遥凌的四堂姐原本钟意于那个生角。
而现在,不再喜欢了。
因为那人对她的示好装聋作哑,未曾理会,使她确信对方于自己无意。
君若无情我便休。
这挺正常。
宁澹走着。
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这是……正常的吗。
女子们,在那个时候,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宁澹忽地脊背生寒。
因为他忽然想到,他曾在沈遥凌脸上看到过的面对他时的雀跃,与那位四堂姐方才着急去兰苑时的神情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那位四堂姐折返时露出的苦涩心酸,他没有在沈遥凌身上见过。
可是,没见过就是真的没有吗。
宁澹忽而感知到了一种恐惧,好似心胸被撬开一个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带着空荡的回响。
他仿佛第一次学会走路,而眼前就已经是无底深渊。
不会吧。
沈遥凌不会的。
沈遥凌很在乎他,很关心他,他还为此得意过,而且,沈遥凌是要同他成亲的。
狭窄小巷中,四周的屋檐下忽然有了一阵动静。
尖利哨声破空而出,十数黑衣杀手像冷箭急掠而来,抽刀围困住呆立不动的宁澹,每一道剑光都满是浓重杀意。
宁澹仍是不动,好似元神出窍一般,直到十数柄剑同时逼至近前,才抬手格挡。
“锃”的一声银剑出鞘,冷月似的白芒一闪,皮肉破绽声,血雾唰地喷出几丈。
十数杀手轰然倒地,双眸仍然惧怕地瞪着,仿佛死不瞑目。
宁澹站在正中,眉色冷峻,手中提剑,赤红鲜血裹着剑身淌下,将剑身染成通体血红,满地鲜血汇聚,凝成一个发黑的血坑。
宁澹抬手,指间掉下一粒看起来与脆果仁无异的药丸,落在地上,很快也淹进了血水中。
他踩过血水,身如鹞鹰轻掠而过。
太子府。
一滴血水“嗒”地坠落,正洒扫的仆婢见了,来不及反应,再一抬头,看清来人的样貌,顿时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宁澹仍是面无表情,浑身染血地穿过石子道,来到了前厅。
已有奴仆急急忙忙地去请了太子出来,宁澹没坐多久,便见到了满脸难言之色的太子。
见他转头,太子收了收表情。
宁澹提剑,太子慌忙退后一步。
宁澹道:“殿下。”
太子深吸一口气,对他压压手。
“好说好说,不必行礼。若渊公子,你这是……大白天的,上哪儿,杀这么多人来了?跟个修罗地煞一般。”
宁澹道:“我从戏院出来,碰上十五个杀手埋伏在路旁,对我动刀,我全杀了。”
太子听得吓人,“你你,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怎么也有杀手要杀你。孤不是告诫过你了,平日里不要与人结仇——”
宁澹打断他:“在戏院中,遇到了曾服侍过殿下的石先生。”
太子糊涂问:“啊?然后呢?”
“他给我一粒药,可使人软筋散骨,说是太子府所赠。”宁澹语带凉薄,“出来后,遇到了埋伏的杀手。”
太子听得面色瞬间青白。
仓惶道:“你,若渊啊,你可不要胡说!孤怎么可能对你动手?这,这分明是有小人陷害于孤,挑拨离间。若渊,还好你没事,你可是父皇派来保护孤的,孤为何害你,疯了不成!”
宁澹抬眸:“皇太孙呢。”
太子骤然卡主。
好似被人掐住自己的喉咙。
“不、斯儿他也不可能……”
宁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太子骤然咬牙,声音森寒地对着下人道:“去把斯儿叫来!”
不过多时,一个锦衣少年就被不情不愿地拽了出来,扯到宁澹面前。
看到宁澹,少年凶狠地瞪视他,接着又赶紧跑到父亲身后。
恶声喊道,“你怎么还不死!”
宁澹指间夹了一枚银镖。
太子吓得肝胆俱颤,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拦住他,声音都走了调,“若渊,若渊你别冲动,斯儿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
宁澹转眸盯他:“殿下以为,我要对皇太孙动手?”
太子唾沫咽得咕咚响。
那枚银镖在指间转了转,又消失在袖口,好似
只是无聊拿出来把玩。()
宁澹声音冷而轻:“陛下令我保护储君,殿下却觉得我会伤害你的嫡长子。原来殿下怀疑我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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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冷汗涔涔,浑身发颤,却又不得不应对。
“若渊,孤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孤只是爱子心切……这个不成器的斯儿,总是惹孤动气!”
太子说到一半,怒目圆睁,转身捏起一个杯子,恨恨地砸在儿子脑门上,啪啦碎裂,碎屑溅得到处都是。
“孽畜!竟敢冒犯你表兄,你是鬼上身!”
锦衣少年额角瞬间见红,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嘴里吐出一串污言秽语,太子举掌狠狠扇了几下,那张嫩生生的脸飞快地红肿。
屋内外的仆从全都跪了一地,抖得如筛糠。
宁澹冷眼看也未看,过了一会儿,淡淡道:“够了。”
太子猛地停下手,将已经被扇得头昏脑涨的儿子扔到一边。
他转身过来,眼眶涨得突起,面色红得发紫,颤声道:“若渊,你消气没有,你就看在孤的面子上,饶了斯儿这一回。”
宁澹再次重申。
“殿下如何管教皇太孙与我无关。但是殿下若要怀疑我的忠心,至少要有证据。”
太子唇瓣颤抖,面白如纸。
“若渊,孤绝对没有……”
宁澹起身走了,跨出大门,身影倏忽消失不见。
太子府与公主府离得不远。
宁澹骤然现身,见到人便说了句:“不是我的血。”
下人急急忙忙地给他找来换洗衣裳,浴池也加满热水。
宁澹清洗过后踏出来,重新换上白衣,又是翩翩雪衣公子模样,乌发仍在滴水,也一丝不苟地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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