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地学存续已久,在最早最简单的文字里就有其渊源。”

“例如,川是河流的走向,山则是三峰山的图案,田是被分作小块的田野。國(国)是方框内有口有戈,即疆界内有食者和守卫者,圖(图)则是一张完整的缩略地图。”(1)

“学塾并非人人都能上得起,但土地上的知识人人都可学到,亦能留存最久最远。”

“即便想仰望天上的星星,先弄清地上的本貌,也是很重要的。”

“地学,很了不起。”

他大约很少说长句子,语气慢吞吞的。

听着他说话的时候,沈遥凌憋着一口气,迟迟不敢吐出。

等到他的话音落下,沈遥凌才徐徐呼出,又猛地深吸一口。

莫名的,浑身的血都热了几分。

没错!

她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此刻只想喊一句“俺也是”。

正如魏渔所说,大地广博,年岁悠长,能够从其中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万载千秋,大偃只是其中的一弹指,大偃所将要遭遇的危机,也仅仅只会是这千万年中小小的一朵涟漪,绝不可能是迈不过的难关。

总会有办法的。

而且,就藏在浩渺的大地上。

她相信。

沈遥凌像一个鼓囊囊的水袋,思绪涨到了顶点之后,呼

咻咻地往外冒。

“老师~~”语气里带了几个弯,甜津津的。

她掬着笑窝,目若悬珠,瞅着魏渔像瞅着个什么稀奇大宝贝。

即便有长发挡脸的防御,魏渔对上这个眼神,也不自禁地皮肉发紧,寒毛倒竖。

他有种趋利避害的直觉。

直觉这女子笑得越甜,主意越坏。

果然,沈遥凌下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老师,你以后每天都给我写一本书怎么样!我特别爱看!”

“!!”

魏渔哪还敢继续坐下去,噌地拂袖而逃。

“不怎么样。”

“不要这么小气嘛,老师!”

沈遥凌拔腿追上去。

魏渔好似背后有鬼在追走得飞快,沈遥凌“嘿嘿嘿”“嘿嘿嘿”地笑着,一路穷追不舍。

四周的梧桐在灰蓝色的天空下笔直地立着,还未落光的金黄叶子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更深的草地在寂静地孕育露珠,只有蜿蜒的小道上吵闹一片。

魏渔仗着腿长先一步逃进门里,沈遥凌要跟着钻进去,结果被一把拎住后领给扔了出来。

门扉“砰”地一声在面前关上,沈遥凌不甘心地拍着门。

“求求你啦!”

“老师老师,菩萨老师。”

“只是每天一本而已啊……”

拍了半天,里边儿毫无回音,想来是打死不理了。

沈遥凌嘴巴撅了撅,终于放过那条门。

她铰着衣带,垂头丧气地离开,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遗憾。

等到再走出十几步,门里的人再也瞧不见她,她才隐秘地笑出声。

太好了。

等回到家里,她就要狠狠地读这本《异域图志》!

沈遥凌脚步轻快,忍不住踮着足尖轻跳,反正林中只有她一个人,不端庄也没有什么关系。

头顶上树叶刷拉拉响了几声,沈遥凌也并没在意,晃着脑袋经过。

院墙上,宁澹收回了方才摇晃树枝的手。

没急着追过去,幽深的目光反而投向了不远处的门扉内。

所有上了官衔的人宁澹都一一记过画像,太学院中的典学也不例外。

即便对方再不起眼,宁澹也认了出来,那人姓魏名渔,三年前新进太学院。

并无何特别之处,只是在太学院中颇受冷落,无朋无党。

总是孤身一人,从不与旁人来往。

宁澹愣了一下。

有种怪异的感觉。

好似,这个情形很是熟悉——

从来没有谁会去关注的人。

沈遥凌却在注视着。

还跟在身后跑来跑去,说些甜滋滋的话。

上一个被这般对待的人……

不就是他么。

放在背后的手指倏地攥紧了。

这与当初他认识沈遥凌时,何其相似。

再抬眸,冰山压着的一双黑眸里罕见地带上火气。

他尝到了舌根里涌上来的怒意,苦涩、滞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