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的解剖报告很快拿过来。
秦知微看到验尸报告,死者确实大量服用水银,这个剂量必死无疑。
重案组的警员看着这份报告,只觉得边和正丧心病狂,“他居然为了脱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他还有没有人性?”
陈督察揉了揉眉心,跟杀人犯讲人性,这不是搞笑吗?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他神色一直很平静,恐怕不会轻易招供。”
秦知微颔首,“陈督察说得对。所以我们需要找到边和正涉案证据。”
沙展举手,“我记得法证从死者家里找到一根带血的绳子,上面有死者的血,很有可能是勒死死者的凶器。上面可能会有边和正的指纹。”
见两人都没有反对,沙展立刻道,“我现在就去催法证拿报告。”
他风风火火跑走了,陈督察看向秦知微,见她眉峰紧拧,想来并不看好,于是问,“有了证据,他说不定会招供。”
秦知微却不乐观,“死者双腿残疾,没有任何生存技能,但他依旧可以指挥父亲杀人,可见对方不仅智商高,而且善于操控人心。”她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能无罪释放,谁想坐牢,她不得不做出最坏打算,“就算我们从绳子上找到他的指纹,他也会将罪推到父亲身上,说他父亲逼他杀人。”
被父亲逼迫杀人与故意杀人在量刑上有巨大差别,前者很有可能无罪释放,尤其他双腿残废,以前是个良好青年,陪审团对他难免产生同情。
她记得之前看过一份卷宗,就曾有类似的案子,那个靓妹出身好,开车撞死人,明明该判她故意杀人,但是她认错态度好,最终判了过失杀人,只用坐五年牢。除掉假期才三年多。
而故意杀人至少二十年起步。
陈督察以前也审过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那人就是没招供,不过证据足够,最终还是将他定罪。这次的案子是合伙判案,虽然有边和正的指纹,但是不具有唯一性,而且边伟志死了,对他们很不利。
他难免有点心慌,想到之前审问童欣月,就是她帮忙搞定,这次难免依赖她,“你觉得该怎么审对方才能招供?”
秦知微这次却不像童欣月那样肯定,而是让他先搜集边和正的资料,“我需要知道更多线索才能对症下药。”
陈督察不敢耽搁,立刻带领警员们走访调查。
很快边和正的资料送过来。
边和正从小学习好,是亲戚口中的好孩子,父母以他为榜样,他也是家族的骄傲。
边和正的母亲是四年前车祸没的,那晚边伟志接了太多单子,开车回家途中疲劳驾驶,不小心撞到防护栏,边和正的母亲坐在副架势位置当场死亡。
当时的边和正坐在后面,原本受的是轻伤,但是他父亲忙着救母亲,没来得及救他,导致一辆车径直撞过来,他双腿因此残疾。
车祸后,边伟志十分自责,对儿子几乎有求必应。
车祸发生前,边和正
在国外留学四年,成绩优异,过年回来探亲。没想到临近毕业,厄运降临,将他从一个有前途的大好青年变成双腿残废再也站不起来的废人,这种巨大落差对生理和心理都是双重打击。
双腿残废后,边和正将自己关在家里,不愿见任何人,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边伟志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心理出了问题,为了讨儿子欢心,他会跑去元朗买老婆饼,跑到深井买烧鹅,只要儿子开心,让他做什么都乐意。
“他父亲对他有求必应,甚至将房子卖了,带他到国外找名医,钱财花光大半,只能租房子,一把年纪还去开面包车当搬运工。”陈督察看着报告,“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世界首屈一指的名医宣布他从此不能行走,他心里已经产生杀人想法。”
有的人在面对挫折时会一蹶不振,像一滩烂泥。而杀人犯会产生报复心理,凭什么你们可以站起来,而我不行。我要把你们变成我。
秦知微深吸一口气,“走吧,我跟你一起审!”
她拿着证物袋走进审讯室,陈督察跟在她身后,两人坐到椅子里,原先的警员出去。
对面的边和正终于抬头,他坐在轮椅里,自打进了审讯室,就一直没有人审他,随着时间拉长,他的情绪变得焦虑不安,嘴角长起了燎泡。当两人进来时,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陈督察先开口,“叫什么名字?”
“边和正。”
“说说你父亲是怎么杀害罗永逸?你又知道多少?”陈督察负责审,秦知微负责记录。
边和正看了眼陈督察,视线却落到秦知微身上,又很快移开,“三天前的晚上,大概是九点钟,我老豆带回一个靓仔,是从元朗过来的,名字叫罗永逸。我老豆说他是进城打工,没地方住,正好我家有空房间。我老豆养家很辛苦,我又成了这副样子,为了节省开支,他要将多余的房间租出去,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说话语速并不快,娓娓道来,甚至言语中不忘为自己竖立贴心好儿子的形象,见秦知微写字速度慢,他停下来等她写完才继续说,“谁知那个罗永逸手脚不干净。来了第一晚就偷东西。还把我的剃须刀弄坏了。我老豆就打了他,可能情绪过于激动失手将他勒死。我家条件也不好,为了给我治病,我老豆家财散尽……”
说到这里,陈督察提醒他,“是你老豆勒死了罗永逸?你没有参与?”
边和正颔首,“对!是老豆勒死了他。”
陈督察面无表情提问,“凶器是什么?”
他仔细观察边和正的表情,对方没有任何害怕。之前他在面对童欣月那种连环杀人犯,他都没有太多情绪,可是看到边和正,他心头蹿起一股邪火。这个人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杀人,而且毫无愧疚之心。如果法律不能制服他,他一定会继续杀人。
一想到那个无辜惨死的靓仔,那个对生活永远乐观向上的靓仔死了,而他们却不能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他就觉得愧对自己这身警服。
边和正
再次点头,“是麻绳!你们带走的那根,上面有血,我也碰过那根绳子。”
陈督察心情沉重,语气有点冷,“为什么不报警?”
“我双腿残废,还指着我老豆养活,他要是坐牢,我连生活都成了困难。”边和正脸上带了几分自嘲。
陈督察眯了眯眼,“你老豆是怎么勒死罗永逸的?你当时在场吗?”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在吵架,听到动静,我就把轮椅滑过去,看到老豆在勒罗永逸的脖子,好像要把他杀死,我拍打我老豆的肩膀想阻止他杀人。他一开始确实听我的,松开了绳子,可是罗永逸清醒过后要去报警,我老豆害怕坐牢,又把他勒死了。”
陈督察办案经验丰富,很快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也就是说你老豆勒他两次?”
边和正想了想,“我不记得了,至少两次吧。当时我一直劝他冷静点,他有时候很听我的话,有时候又很固执,就像当初我劝他不要接那么多单子,可他非要接,最后害死我妈,还害我没了两条腿……”
说到这里,他声音带了怒气和埋怨。
陈督察继续追问,“后来呢?”
“杀完人后,他又开始害怕,他不想坐牢,于是就偷偷拿纸箱子装起来,我以为他要抛尸,没想到他会从楼顶抛尸。”边和正语速不仅不慢,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