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2 / 2)

刘隆闻言面露喜色,道:“那就好。母后不吝饭

() 菜,即便以后挪到崇德阳殿,我也要日日过来侍奉母后用膳。”邓绥无奈地摇头笑起来。

史官看到太后与皇帝其乐融融,深受感动,于是提笔写下:“帝侍母至孝,言搬宫后,必日日侍母用膳。”

刘隆没有看史官写史的兴趣,他要是看了肯定会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就随口说了个高大上的借口,本质就是来蹭饭,抱母后大腿,维护经营母子感情。

且不说母后正值壮年,就是病了也有宫女这些更专业的人才在,他来侍膳确定不是折腾人而是伺候人?

在后殿吃完晚饭,刘隆回到前殿,突然想起自己说要送成亲的几l人礼物,召来江平询问他的意见。

“要不赏赐些金帛?”江平出主意道。

“俗。”不仅俗,还花钱。身为皇帝赏赐少了惹人笑话,赏赐多了刘隆他心疼,颇有一种国庆七天要随礼大半个月工资的既视感。

江平将刘隆从小养到大,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江平就郁闷了,皇帝富有天下,而他为什么养出了一个抠抠搜搜的帝王来?

“圣上赏赐是他们的颜面,他们在乎的是有无,而非多少。”江平说:“我去找尚方局制几l套或者找几l套精巧的玩器来。”

刘隆这才点头,嘱咐道:“要寓意好一点的。”江平点一点头,亲自去了尚方局。

夜里,刘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发声:“你睡了吗?”

江平回道:“没有,圣上要说什么?”

刘隆觉得自己提倡节俭的心态仿佛出了问题,迫切想找人讨论下,而这个人只能是江平,只会是江平。

“从前有个皇帝,他崇尚节俭,龙袍上都打着布丁,自己衣食简朴,招待大臣只用粗茶淡饭。”

江平问道:“那他一定开创了一个盛世吧。”

刘隆顿了一下,说:“没有,他的国家都在走下坡路。他吃的鸡蛋要三万钱!”

“三万钱?!是金母鸡下的鸡蛋,还是银母鸡下的鸡蛋?要价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啊?”江平顿时激动起来。

刘隆被江平突如其来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在黑暗中顺了顺胸口,稳稳神,继续道:“后来,他就在皇宫里养鸡,不去买外面的鸡蛋。”

江平回过神来,笃定道:“这个皇帝的太官肯定贪腐了,三万钱一个鸡蛋骗傻子呢,买鸡该不会要几l十万钱吧。”

“应该是吧。”刘隆想了想,反思道:“其实,很多地方不用那么节俭的,节俭成癖,说不定就会被别人利用。”

如果有两人站在刘隆面前共同竞争一个官职,一人锦衣华服,一人布衣破毡,刘隆或许第一眼会对后者有好感。然而,乌纱官服之下,若不详加探查,谁知道里面是人还是禽兽呢?

“等国家情况好了,就恢复……”刘隆想了想,道:“就学老祖宗孝文帝。”

江平“嗯”了一声,道:“圣上你会是一位好皇帝的。几l位伴读的礼物,你不用操心,既体面又不失皇家颜面。”

刘隆也“嗯”了一声,催促江平道:“快睡,快睡,快睡。“

“就睡了,圣上早些睡。”江平笑着回道。

时光如流水,翻了年,刘隆又长大了一岁。

邓绥这样说他,刘隆振振有词反驳道:“只要没过生辰,我还是十一岁。”这话逗得邓绥大笑。

刘隆抬眼,看见面前只有阎雪和樊嫽两位女史,好几l天未见马秋练,好奇道:“母后,马女史为何好几l日未见呀?”

邓绥笑道:“她妹子出嫁,回去帮忙了,忙过之后再回来。”刘隆了然地点点头,随口一问:“哪家的人?”

“袁司空的侄孙袁隗。”邓绥回道。

“哦,”刘隆点一点头说:“汝南袁氏啊。”他本来还想让马融当第一届初试的主考官,但现在嘛……

马师傅只有三女,出自扶风马氏,又与司空结亲。刘隆想想就罢了,转而问起母后:“一月份孝廉就要考试,母后你主持初试的人选定了吗?”

邓绥闻言,低头沉思,道:“大司农朱宠。”朱宠出自大兄邓骘的幕府,廉洁刚直,一直受到邓氏的重用。

刘隆想起这人背后没什么世家大族,品性刚烈能杜绝请托之风。于是点头说:“就他了,试卷分别由东观和尚书台提供,再让左雄为佐,至于剩下都交给朱宠,务必保证公正和公平。”

邓绥颔首转头,目光略过阎雪,对樊嫽说:“樊嫽,你来拟旨。”樊嫽领命,铺开一张纸,提笔开始写奏章。

阎雪低头掩饰眼中的黯然,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三人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差距,阎雪和耿纨纨只能拟一些例行奏章,樊嫽就已经开始像马曹两位女史一样替皇太后草拟涉及朝政的奏章了。

阎雪曾放低身子,向樊嫽请教,樊嫽回答是回答了,但答案令阎雪不太满意。

樊嫽说,可能因为自幼在宫中学习,所学内容皆是皇太后所定,故多能跟上皇太后的思路。樊嫽还将自己在宫中的教材和笔记借给阎雪和耿纨纨一人。

以阎雪和耿纨纨现在的智力水平,很快看完了教材和笔记。

但是,众所周知,笔记不能代替上课,更何况樊嫽的老师可是宫中专门延请的大儒,比教导阎雪和耿纨纨的老师水平要高很多。

阎雪和耿纨纨只能有时间就拿着马曹一位女史草拟的奏表揣摩,争取早日能追上樊嫽。

樊嫽见两位同伴如此用功,自然也不甘落后,私底下倍加努力。

朱宠接到诏令后,正好左雄也过来找他,两人坐在一起商议起来。若非左雄现在位卑职轻,说不定皇太后会直接让他负责,而不是选了大司农。

去年朝堂纷争时,朱宠是站在支持改制的一方。他认为,现在选官着实不成体统,确实需要激浊扬清。

左雄在尚书台处理政事消息灵通,对朱宠说:“大司农,陛下和圣上要求公正公平,不知道大司农有何想法?”

朱宠闻言沉吟,苦笑:“我对如何主持考试不如

尚书郎精通,还请尚书郎多教我。这是第一次孝廉考试,万不可弄砸了。”

左雄比朱宠更看重这届考核,忙道:“不敢当,某愿和大司农一起为朝廷尽力。”

朱宠点头看向左雄,左雄从怀里掏出尚带体温的小册子,说:“我曾请教马张许三位帝师如何考核,这是他们的回答。”

朱宠感激地接过来说:“此册正解燃眉之急。”他翻开一看,开头便是防止如何夹带作弊的,继续看下去,朱宠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在宫里教书很难吗?

为什么这三人会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朱宠看完,左雄赶忙册子收起来,引得朱宠脸露惊讶。左雄道:“考生未必知道这些,若是知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朱宠恍然。两人继续商议起如何考试的章程来。

然而,刚进一月就出现了一次日食。

一些大臣以此为借口,请求废除孝廉考试,认为德高者未必有才,此举是将德高之士拒之门外,于国家选材不利,故而上天降下灾异警示。他们强烈请求陛下与圣上依从天命。

去年选拔的孝廉,这一年都学疯了,但五经岂是短短的一年就能学会的?正道走不通,这些人开始去找歪门邪道,串联大臣抵制孝廉考试。

左雄丝毫不退让,慷慨陈词反驳道:“古之贤者,有谁德高而无才?文王演《周易》,仲尼作《春秋》,屈原赋《离骚》,左丘有《国语》,孙子传《兵法》。”①

众人不能对,又转而说起灾异,意欲以灾异恫吓皇太后和皇帝,迫使一人退让。

大臣若用其他的说不定还真能恫吓住刘隆,但是日月食旱涝蝗震就算了吧。

刘隆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位大臣跪地磕头不止,缓声道:“朝堂之前尚未采孝廉考较一法,然而大汉连年水旱蝗震不止,又日食频现,以卿所见,是朕不贤,还是朝堂诸公不贤?”

大臣愕然不能答,也不敢答。说皇帝不贤,是不要命了;说朝臣不贤,是不想混了。

有一大臣出列朗声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大汉罹遭天灾,全赖陛下与圣上圣明,吊死问伤,赈济百姓,北降南匈奴,西退诸羌,天下无不对陛下与圣上感恩戴德。圣上与陛下之贤名,百姓颂扬。”

说完,这大臣还指着跪地的同僚,喝道:“此腐儒也,他之言,不足信。”

刘隆闻言心中畅快,这人怪会说话哩。怪不得那么多皇帝的罪过中都有一条宠信阿谀奉承的小人。

邓绥出声道:“好了,考核万事俱备,岂可因天有异象而废除?孝廉孝廉,孝子廉吏,不懂诗书,如何牧守百姓?此事无须复议。”

日食一事,在皇太后和皇帝的坚持下,终究没有对孝廉考试造成什么阻碍。

一月初九,春寒料峭。

从全国各地来的一百多位孝廉,借坐在三公府衙开始考试。儒生考的就是马融等人闭关十天出的试卷,连出题人都不知道要考哪一套。

备用试卷了解一下。

文吏的笺奏考核也如儒生一样。

当天考完出来后,孝廉们面色惨白,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他们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一点被举为孝廉,不然现在还不至于受这等折磨。

朱宠和左雄监考颇严,朱宠还调来了一队五营兵监考,有考生甚至被巡逻兵吓得身如抖筛。

朱宠看得又皱眉又叹气,这人别说面对匪患了,就是扑过来一只猫都能吓死,还谈什么牧民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