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当这个皇帝,他现在肯定还在王府里,和阿容在一起,每日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下一顿要吃什么。如果他没当这个皇帝,他们就不用管西北的事情,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林清羽把他推到这个位置的,一切都是林清羽的错。
林清羽轻笑一声:“我塞给你的?从始至终,我逼过你么。”
萧玠嘴唇颤抖着:“是你找到我,说……”
林清羽打断:“我找的是奚容,和我共谋大事的也是奚容。敢问皇上,我可曾有过一次和你说过争储之事?”
萧玠一震,怔怔地抬起头来。
“你不是被我推上皇位的,你是被你的阿容推上皇位的。”林清羽残忍道,“你们今日所得,都乃咎由自取。当日,你们二人只要有一人对我说‘不’,这皇位就轮不到你来坐。”
萧玠睁着眼睛,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几分:“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你,我和阿容就会好好的。”
林清羽懒得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既然皇上已经决心退位,”他给小松子递去眼神,小松子便上前收起诏书,“那我收下便是。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无论你是不是皇帝,都救不了奚容。”
萧玠眼眶中蓄着眼泪滚落:“你让我见他一面,让我陪着他……”
林清羽冷嗤一声,给出的答案不言而喻。
“你要杀了他,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吗?”
“不能。”林清羽冷冷道,“我和我夫君尚且天各一方,你们凭什么。”
萧玠自请退位后,被林清羽幽禁于晋阳园,永世不得出。至此,先帝的血脉只剩下淮王萧璃一人。远在封地的几位老王爷频频上奏,说是想到京城给太后请安拜年。其究竟意欲何图,众人心知肚明。
这时,高深莫测的国师又搬出了天象之说:尾宿九星,嫡子居正,可魂归故体,一统江山。
大瑜本就有立嫡一说,不少老臣看重血脉的纯正,听国师的意思是,淮王登基后失魂之症或可痊愈,反对之声小了一半。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反对根本没用。军中是林清羽的人,前朝多是温太后的人,除非皇位上坐着的是自己的儿子,否则温太后废了一个,还能废另一个。
如今的情况,江山还能姓萧,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璃登基那日,林清羽亲手替他戴上冕旒。十七岁的少年乖乖地任他摆布,精致的眉眼挡在玉旒后头。冕旒又沉又重,萧璃一直试图把它取下来,被林清羽阻止:“别动。”
萧璃便听话地放下了手。
“走罢。”
这次的登基大典,林清羽终于不用跪着了。他牵着萧璃的手,从百官身边走过,踏过长阶,一步步走向紫宸殿,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
他站在明堂之上,俯视众生,看着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俯首叩头,高呼“吾皇万岁”。在他身侧,身着玄色龙袍的天子坐在龙椅上,神情呆滞,面无表情。只有在偶然对上他的目光时,会绽放出倾城笑颜。
萧璃登基后,由慈安宫搬进了兴庆宫。心智只有三四岁的少年离开了母后,由秀娇嬷嬷伺候着在寝宫入睡。
而林清羽忙完登基大典,勤政殿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深夜,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半夜过去,案头的奏本仍旧堆积如山。困意袭来,林清羽正想着给自己开一剂提神的汤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林大夫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林清羽陡然愣住,缓缓转过了身,对上了一双璀璨的眼睛。那双眼睛含着笑意,眼下还有一层明显的卧蚕。
——是梦?
宫灯之下,少年容颜俊美,眉目张扬,仿若清风朗月,相比三年前的相见,又多了几分华韵内敛。他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上身着宽松短袖之衣,上头印着奇怪的符号;下身着黑色长裤,没有衣摆的遮挡,两条腿显得极是笔直修长。
这是他第二次与少年相见。
少年朝他走来,靠坐在龙案上,低头笑看着他:“好久不见,清羽。”
林清羽张开双唇:“……江醒?”
江醒嘴角扬起:“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
心口像是被掐住了,林清羽拒绝去想突如其来的剧痛是因为什么。他逃避般地低下头,不去看少年,慌乱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梦见你。”
江醒却捧起他的脸颊,笑道:“当然是因为你想我了,宝贝。”
林清羽抬眸看着江醒,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眼圈没有红,他也感觉不到眼中有任何的酸涩之感。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到江醒手上的时候,林清羽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