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思绪被拉回了几个月前。
3023年6月10日,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早九点十分,帝都市中心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 一男子酒后驾车, 造成五辆车连环撞击,造成3死12伤,其中一对夫妇当场身亡。
这对当场身亡的夫妇,就是他的养父母。
这消息对刚成年不久的他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仿佛自己在做一场噩梦,噩噩地在医在医院太平间走廊外, 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等他回过神时,夜色已深。
他背靠在医院走廊平整的墙面,拿出自己仅剩微末电量的手机,一遍一遍地拨打着魏沢的电话。
魏沢身份特殊,常常会有一段时间完全失联,他懂,他也理解,以往他都是安安静静的在等魏沢回来, 可是这一次, 只有这一次, 他想任性一点, 想马上听到魏沢的声音,想从魏沢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可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他也没能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炎炎夏日, 他至今还记得医院走廊的墙面有多冰冷, 那股像是要将他彻底吞没的孤寂再次向他袭来。
再联系上魏沢时,已经是好几天后,养父母的葬礼刚结束,在送走前来吊唁的宾客后,他再次拨打了魏沢的电话,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喂,阿勉。”
凤
魏沢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嘶哑,却把他所有隐忍的情绪都翻搅起来,强忍了好几日的泪意突然崩塌,止也止不住。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稳着嗓子说道:“我打了好多电话给你,你都没接……”
他抬头看着灵堂上的两张黑白照片,止不住又加了一句,“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魏沢叹了口气,“对不起。”
陆勉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魏沢的道歉。
好久不曾通话,最近又发生了很多事,他有许多话想说,可魏沢的那份容易丢命的职业让他住了嘴,他不敢轻易地拿自己的糟心事影响对方,决定先将自己的事瞒下来,只开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筒的另一端沉默了,半晌后才重新发出声音,“阿勉,你……不要等我……”
陆勉将这句话听进耳里,一开始是听不懂的,他不明白魏沢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魏沢很有耐心,像之前一样,很乐意解答他所有的疑问,所以,他听到魏沢又说了一遍,“不要等我。”
语气平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不像是开玩笑。
陆勉拿着手机,将目光转到了灵堂前点着的蜡烛上,微弱的烛光印在他满是水光的眼底,稀碎一片。
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耳边重复着魏沢的话。
不要等我。
这句话像是带着刺,将他浑身上下刺得鲜血淋漓,连指尖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痛意。
陆勉抬起头,紧紧的闭上眼,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往下流,即使闭着眼也无法阻止,“是不是……连你也不要我了?”
电话的另一头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听筒里安静到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没有,他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等着,许久之后,他听到魏沢回了句,“抱歉。”
而后,电话挂断,陆勉就这么举着手机,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响了很久很久。
画面再次模糊,他回过神,进入了齐铭的下一段记忆。
依旧是那间隔离病房,他正站在隔离病房外,魏沢的病床前围着一圈医护人员,几名医生额头上水光一片,气息微喘,看上去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魏沢心脏骤停,刚抢救过来,医生正在确认他的情况,不一会儿,有名护士从病房内走了出来,告知他魏沢已经清醒,要见他。
他走进病房,医生自动往一旁让了让,皱着眉看他,“他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时间不多了。”
此话一出,陆勉感觉到这幅躯体瞬间僵住了。
他看向魏沢,几乎承受不住眼前的景象。
魏沢带着氧气罩,整个人浮肿得不成样子,像是被水泡了好几天的尸体,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他的皮肤正在溃烂,头发也完全脱落,头皮上布满跳动的青筋。
陆勉屏住了呼吸,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在手里,每跳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魏沢半睁着眼看了过来,隔着氧气罩含糊地说道:“把氧气罩拿开。”
一旁的医生们互相望了一眼,最后由其中一名医生动手将魏沢的氧气罩移到一旁。
魏沢定定地看着齐铭,“电话。”
齐铭上前一步,抬起手让魏沢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接着颤声问了句,“要打给谁?陆勉?”
魏沢缓缓地闭上眼,几秒后才重新睁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