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自己设在天齐峰的禁制被触动的时候,已经成为剑阁阁主的白昙清正在剑阁宗主大殿内处理堆积如山的教务,忙得一刻也不得闲。
自那一日陆琛身为域外天魔的身份泄露、自请卸任魔教教主之位后,同时失去了正副教主的魔教内各方势力便开始重新洗牌、连带着整个魔域都陷入了持续数年之久的动乱——
没有了陆琛的掌控,那些曾在正魔大战中与魔教联盟的正道门派也全都反水了大半,不少都转投了那所谓的除魔联盟;反正宗旨都是讨伐域外天魔,比起上任教主都是天魔的魔教,倒是正道那边的除魔联盟看上去更有说服力些。
白昙清就是在此时趁着魔教的混乱令他顶替的右护法身份假死,返回了阔别已久的剑阁。
然而,返回剑阁后的他所面对的,却只有一座空空荡荡的天齐峰。
“您说什么?鸢月和文星两人在接了刺鲨陆琛的任务后便音讯全无,生死不知?!”
存放着全剑阁门人弟子的司命大殿中,白昙清看着眼前微微摇曳的两盏命灯,握紧了双拳。
“唉,是啊。”他身旁的那位代理阁主也叹了口气,看似十分痛心的样子:“那日,听闻能够亲手除掉陆琛那个师门败类、为屹川师兄报仇,鸢月和文星主动请缨前去除魔;可据除魔联盟那边返回的修士所说,当时他们俩都被那陆魔头抓了去,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联想到那位同样亡于陆琛之手,虽然命灯也还亮着、但人却躺在冰棺中半死不活的沈屹川师兄,代理阁主摇了摇头。
“那陆琛不愧是域外天魔,当真是一点儿L也不顾及同门情义!”
想毕,他转向双目赤红充血的白昙清,声音掷地有声:
“之前他便在两界之战中覆灭了诸多下界的剑阁门人,如今更是对鸢月和文星痛下鲨手……昙清师侄,你日后若是接手剑阁,可切记莫要因昔日情义对那魔头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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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昙清归阁后,宗门内部便对其继任阁主之位的呼声日益高涨;眼看大势所趋、已无回圜的余地,代理阁主倒也不介意做个顺水推舟,让位以全自己的美名。
身为上任剑阁阁主沈屹川的一弟子,白昙清本就是继任阁主的热门人选;如若不是当年沈屹川死后他拒绝立刻继位、执意返回魔教当卧底,估计他早就已经登上了阁主之位。
如今,在魔教卧底多年、劳苦功高的他重返剑阁,又凭借修行陆琛传给他的那枚名为《五年修道三年模拟》的功法玉简一具突破了合体后期,成了剑阁当前除隐世长老外的修为最高者,此时成为剑阁阁主就更显得理所当然。
然而,成为修真界正道最强剑修门派掌权人的白昙清心中却毫无一丝喜意。
与一心争权逐利、一直试图染指剑阁权利之巅的原身不同,父母皆为修真界本土散修、打小便跟随父母游遍修真界盛景的白昙清本就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也懒得处理那些令人
看上去就头疼的宗门事务——
正因如此,当时他才会对想要成为阁主的原身主动退让,自己溜去魔域当那紧张刺激的魔教卧底。
几曾何时,年幼的白昙清一直希望未来的自己能够成为一名白衣仗剑、快意恩仇,斩遍天下不平事的侠客;挑起修真界四圣地之一的剑阁的担子,对其他修士来说可能是无上的荣耀,但对向往自由的他来说却是沉重的负担。
可是,当他真正被众人推到那个位置上时,却丝毫没有推卸处理那些他最厌恶不过的繁琐事务。
——也只有令自己时刻处于忙碌之中,白昙清才能短暂地从被与那人相关记忆充斥的脑海中解脱,也可以不再去想那如今只剩自己伶仃一人的师门。
自成为剑阁之主的那一天起,白昙清就没有回过天齐峰一次。
在师尊的冰棺面前深深叩首、将那座承载了他截止至今的大半个修道时光的雪峰封禁,一身宗主白袍的白昙清转身离开、一步踏入茫茫白雪中,再没有回头。
彼时白昙清刚加入师门不久,在那天齐峰上,曾经有人问他,为何而修剑。
还是个少年的白昙清回答,因为剑修是修真界公认的攻击力最强,而他,想要以手中利刃护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世平安。
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剑修圣地的宗主,却一个想要守护的人都没能护住。
而当年问他问题的那个人,则亲手毁掉了白昙清交付出的两次信任,和他所珍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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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金光寺为首的佛修拒绝继续追鲨陆琛,联盟再一次提高了对那人的悬赏金;除魔联盟征发全修真界的人族修士一同堪破修真界与仙界间的界墙、再开天门,以求得上界仙人下界诛魔……”
按了按自己酸涩的眉心,白昙清放下手中的情报玉简,习惯性地运转《五年修道三年模拟》功法,将身上彻夜工作数日的疲惫扫清大半。
“上界仙人……吗?”
思及情报中的内容,白昙清的眉头并未因手指的按压而舒缓,反倒皱得更紧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在魔教陆琛曾对魔教高层说过,如今的仙界已经完全沦于域外天魔之手,那些所谓的仙人也都已经被天魔夺舍、成为了这些魔头的口粮才对。
两处说法相悖,到底是谁才是在说谎的那一个?
眼前再次浮现出陆琛的身影,白昙清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