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上京城中的这一片太平盛景,脑海中瞬间闪现过数十年前那日大火焚城的画面,诸葛玉寰一时间也心生诸多感慨。
因亲身经历过乱世的苦难、甚至一身所系的全部亲族都与脚下的城池葬于一处,他自然明白曾经的人间界到底是一池怎样不堪造就的烂泥塘。
可就是这样的泥潭,却也在那人的手中重新焕发了生机,成功盛开出满塘灿烂无比的鲜花。
如今,人间界政府已经成立了半甲子的时间,却仍然如新生的婴儿一般充满了活力;令诸多政府官员和人间界的百姓们对其信心大增——
也许这个诞生不久的政府真的能够带领人间界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彻底打破之前王朝三百年一更迭的诅咒。
对此,身为人间界政府的主席,亲眼见证了这个国家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明白陆琛在其中投入了多少心血的诸葛玉寰一定是最为深信不疑的那一个。
大概,自多年前的那次数百上界飞舟降临此世的那一刻起,人间界的命运便就此走向了与历史相悖的未知道路。
那一日,被手下诸多文武同时劝进,差一点便黄袍加身、登上九五至尊宝座却被这些来自于上界的不速之客打断、只能坐视自己手中的权利被瓜分的诸葛玉寰心中却并无世人猜测的那般,对此充满诸多不甘和怨愤。
当时的他只是,愣愣地盯着自飞舟中率先走出的那抹红衣身影出了神。
明明有着和身旁白衣仙人一般无二的面容长相,可那自称魔教之主的红衣人却嚣张肆意极了;他只站在空中便如同一团烈烈燃烧的炬火,仿佛多看一眼便会将注视之人点燃、而后化为灰烬。
注意到了诸葛玉寰的注视,那红衣人挑眉一笑,随后从怀中抽出了一把金色的宝剑,远远地抛入他的怀中。
“玉寰我徒,这便是为师送与你的见面礼了,”在全体文武大臣们或是退避躲闪或是怒目而视的目光中,那人笑着说道,“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用其【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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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昔的回忆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诸葛玉寰注视着面前正扶着栏杆观看新春夜景的陆琛出了神。
“回神,回神。”那日,还是身旁的陆琛推了推无措地抱着宝剑满脸通红的他,才让他收回了自己那盯着红衣人一瞬不瞬到有些失礼的眼神。
“那只是我的一具分身。”听到陆琛的解释,诸葛玉寰愣了片刻,下一秒心中便被巨大的喜悦充满——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一直以来将自己收入门下、与自己相处多年的都是陆琛的真身呢?
后来,诸葛玉寰也曾多次见到往返于两界之间的陆琛的分身。
这些分身有时身着红衣、有时一身白袍,如果不是他们偶尔会主动露出破绽、笑着对诸葛玉寰眨眨眼,简直看起来与本体完全一致。
至少诸葛玉寰是无法分辨出来这其中的不同的。
思及此
处,已经卸甲多时、常年一身白衫的青年定了定神,看向特意为了应景佳节而换上一套大红刺绣长袍的陆琛。
所以,现在眼前的这位会是先生的本体还是分身呢……?
不,失策了!今日我也该穿红衣才是!这样就能以庆祝新春为借口与先生同着红衣……
想着想着,青年的思绪越飘越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被抵在唇上的一抹冰凉的甜意拉回了神。
却是陆琛注意到了自家徒弟正盯着自己发愣,于是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枝方才在上京夜行集市中购买的冰糖葫芦送到了诸葛玉寰嘴边。
“唔……这是!”接过了这枝人间界孩童才会钟爱的零食,诸葛玉寰无奈地笑笑,心中的甜蜜和不甘交织于一处,“谢谢先生,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即便口中说着如此的话语,青年也没有将这枝糖葫芦退回,哪怕他本身并不嗜甜——
他只是一边看着他的师尊,一边将这些裹满半透明糖衣的红色果实一颗颗地嚼碎,而后吞吃入腹。
不知道是那摊贩选品不好还是这果实并不当季的缘故,这只糖葫芦所用的红果酸极了、还带着稍许不明显的涩意,正如诸葛玉寰此时的心情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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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当前这岁数,在修真界中正是小孩子。”转手又取出一枝冰糖葫芦送到怀中的白猫面前,垂头喂猫的陆琛并未注意到自家徒弟此时的表情,“而且,谁说不是小孩便不能吃这零食了?连猫都能吃,何况是成人……”
这话倒让诸葛玉寰微微哽住。
因一直相伴陆琛左右,这只异瞳的白猫竟也在人间界出了名,甚至跟随陆琛一同被塑成金身、搬进了庙宇,被百姓引以为神异——
其实,这猫儿确有神异之处。毕竟,能够整整活够半个甲子的猫确实世间罕见;更别提这猫极为挑嘴,只愿入口人族餐桌上的珍馐、对那些连带着皮毛内脏的鼠鱼飞禽不屑一顾,倒真如生了灵智的精怪一般。
对此,陆琛竟也惯着它,无论什么人可入口的食物都会送到它面前。
可,可即便如此,让猫儿吃冰糖葫芦也……!
一时间,诸葛玉寰不知道自己是该立刻上前阻止陆琛,还是该心疼自己在先生心中竟落得和那白猫一个待遇。
不,那白猫可是有先生亲自喂食,自己甚至还比不上它!
想到这里,只觉得口中的果实突然变得更酸了一度,青年将糖衣嚼得更响了。
不过,即便食物都已经送到了嘴边,那白猫似乎却是一副没有胃口的模样,在陆琛的怀里如流体一般左扭右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