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同辈中鲜有敌手的佼佼者,顾然的脾气却非常好,平时不仅对同宗弟子好,对这些萍水相逢的俗世之人也好。他永远面面俱到的行事风格,实在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天生如此还是把这当做一种另类修行。
谢重明觉得自己要是在小孩这个年纪遇到这么一个人,恐怕一辈子都要追寻对方的脚步往前走。
事实上顾然怀里的小孩此时此刻的想法也是如此。
他看着顾然那近在他眼前的、洁净而柔软的衣襟,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勤快地多洗澡,衣服也该好好多搓几回。若是他平时这么做了,这时候就不会害怕自己把顾然的衣裳弄脏了。
那么好看、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用那么好听的声音问了他那么多问题,结果他全程晕陶陶地不知道自己到底答了什么。
……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嘴笨。
顾然倒是没在意小孩的纠结,踏着春日清晨的薄雾回到南剑宗的据地。
他本来准备把小孩交给南疆的人让他们帮小孩找找同村族人,不想才回到据地就撞上了臭着一张脸的骆凌云。
顾然发现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懒得装了。
骆凌云的目光却落到顾然抱着的小孩身上,小孩不过六七岁,体格非常瘦小,瞧着和他当年第一次见到顾然时差不多大。
……但他那会儿可没有被顾然抱着走的好待遇。
骆凌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虫蚁啃噬着似的,他不无恶意地想,这小孩难道是什么绝世天才或者身怀什么家传至宝?要不顾然怎么能给他这样的好待遇!
骆凌云是这么想的,他头顶的横杠也是这么说的。
顾然听得一清二楚,转头看向修为和自己差不多的谢重明,发现谢重明显然什么都没听见,见他望过去后眼神里还多了几分疑惑。
谢重明也看不见那些横杠、听不见那些古怪的声音。
兽潮当前,顾然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和骆凌云计较什么,叮嘱骆凌云一会注意及时营救其他人便径直找南疆据地的负责人去了。
谢重明在南剑宗没有别的熟人,自然也跟在顾然身后转身走人。
骆凌云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心中难免又疑心顾然和谢重明是不是真的有了首尾。
要不然他们为什么整天同进同出?
骆凌云正胡思乱想着,宗门玉简上竟收到了师尊宴知寒的传音:“这次南疆之行顺利吗?”
骆凌云立刻回道:“目前还算顺利,暂时没有伤亡。”
宴知寒又用那套“怕顾然报喜不报忧”的说辞询问起顾然现在在做什么。
骆凌云本来就心中有怨,听宴知寒问起顾然以后马上说起了他和谢重明整天待在一起的事。
宴知寒笑道:“你们大师兄一向爱交朋友,和北宗天骄能处得来也很正常。他俩水平相近,平时多切磋交流对彼此都有好处,要是有机会的话你也多向对方请教请教。”
骆凌云闻言没再说话,面色沉沉地收起宗门玉简,手掌紧紧攥成了拳。
另一边,宴知寒也没有再给骆凌云传音,他面前的宗门玉简已经碎成两半。
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即便是私下向几个亲传弟子传音也不会泄露自己的想法,反而时刻展现出自己对顾然的关心和维护。
他对自己几个弟子还是挺了解的,二弟子每次听了他偏袒顾然的话都会越发嫉恨顾然,而三弟子心底对顾然的恨意也会越来越深。
这都是宴知寒有意引导的结果。他对顾然始终有种非常矛盾的心态,一面觉得有这样一个弟子其实挺好,一面又暗恨顾然为什么越来越像他那个早早陨落的父亲。
连特别容易交上朋友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真想叫他也尝尝所有人都不站在他身边的滋味,让那张脸上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