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关于性(2 / 2)

九零之读心神探 胡六月 17730 字 2023-11-05

失去人身自由的费永贞苦苦哀求父亲,可是费孝英觉得女儿的行为丢了他的老脸,每天隔着门缝送吃的。

当时是1972年初,费永柏看到这个场景有点害怕,劝父亲不要如此强硬,但费孝英也是跪过祠堂看过沉塘的人,骨子里非常执拗,冷着脸说: “我宁可她死,也绝不能让她玷污了我们费家的名声!"

就这样被锁了半年之后,费永贞疯了。

疯疯癫癫抱着个枕头叫宝宝,手里拿着枕巾挥舞唱戏,一个人在屋子里转圈圈唱歌,一会说自己是贞贞,一会说自己是宝宝,看到男人就扑上去要抱抱、贴贴、爱爱,什么爸妈弟弟,一个人都不认得。

费孝英有心要掐死她,让她少受点罪,但到底是亲生的,下不去手,只好将费永贞送去星市精神病医院,大剂量的镇静类药物用上去之后,看女儿整日昏睡,费孝英又痛又悔,一病不起。

去世之前,费孝英看着费永柏与屈薇歌结婚,拉着费永柏的手,反复不断地嘱咐着: “要是生了女儿,一定要教她贞静守礼,不能走她姑姑的老路。女孩子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严格地管教着,才能保她一世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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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一张小脸漂亮得像年画娃娃一样,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乖巧听话不闹事,平平安安过一生呢?

想到父亲临终前的话语,费永柏从此开启“把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严格管教”的育儿生涯。

费永柏看着认真做笔录的何明玉,眼中有泪花闪动: “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们费家有这样的基因,我真的……我真的是尽力了!看到薇歌生下的是女儿,我当时整颗心,都凉透了。我惶恐,我害怕啊,我怕我教不好她,让她长大成为一个不受妇道的女人;我又怕我管得太过,让她将来憎恨我。"

费永柏首先想的是引孩子上正道。

想着“学琴的孩子不会变坏”,他自己就是从小练琴,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于是,费永柏开始亲自上阵,教女儿学手风琴。从最小的琴开始拉起,慢慢地增加。从识谱、音乐故事到反复不断地练习,费永柏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费永柏不懂得什么是鼓励式教育。华国传统式家庭教育基本都是批评式教育,做得好了,那是应该的;做得不对,那要批评,如果顶嘴,就会挨打。

他有一把戒尺,只要孩子弹错了,上去就是一下。键盘按错了打右手,贝斯弹错了打左手,在他看来,打得痛了,自然就记住了。

说到这里,费永柏再也控制不住悲伤情绪,落下泪来: “我没有想到,思琴会因为这个恨我!我打她,是因为爱她。如果不爱她,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坐在一边认真听,及时发现问题及时纠错?"

赵向晚问他: "只有责骂和殴打,没有温柔的拥抱和鼓励吗?"

费永柏呆了呆。说实话,当年一身屎尿臭味的费永贞扑上来抱着他,哭着喊着要和他爱爱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非常排斥与女性的拥抱。

屈薇歌的洁癖深合费永柏之意,她的洁癖并没有到病态的地步,只是爱干净、爱整洁、懂克制。夫妻两个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很美满。

费永柏与屈薇歌都不是热情、主动的人。屈薇歌家里条件好,从小是保姆带大的,与父母关系也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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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孩子非常省心,屈薇歌平时很少抱她,常常将她放在摇篮,自己在一旁看书或者画画,抽空看一眼,把屎把尿喂奶。一晃眼孩子长大,母女之间非常客气。

费思琴和屈薇歌说话时很礼貌。——请你帮我拿双筷子好吗?——我能不吃西红柿皮吗?——抱歉,我不应该把牛奶洒在裙子上。

费永柏、屈薇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很高兴夫妻俩把女儿教养得很好,曾经的阴影渐渐远离,直到十三岁时,费思琴突然觉醒双重人格,惊得费永柏差点昏倒。

说到这里,费永柏再一次询问重案组的人: “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做?我害怕思琴走她姑姑的老路,让薇歌带她去国外治疗,又送她上女校,杜绝一切与男人有关的话题,不看电视剧、不听流行歌曲、不买花哨的衣服、不玩洋娃娃,我以为……只要克制住她内心对性的渴望,她就不会走歪路,就能平安到老。可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费永柏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监护仪器开始“滴滴”报警,直到医生过来进行紧急处理,等他平静下来,这一场问询才能继续。

费永柏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他也要上课,也要教学,也要追求事业,哪里能够盯得住一个活人?费思琴和他的研究生谈恋爱,在家里偷尝禁果被他抓了个正着,当时费永柏整个人都崩溃了。

然后,费思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放飞自我,甚至勾引酒醉的他,这令他手足无措。女儿与姐姐的脸在眼前重合,费永柏只能更加严格地管教。

越严格,越出事。

越管束,越逆反。

就这样,到最后刀刃相加。

朱飞鹏问: “是费思琴拿刀刺入你胸口吗?”

费永柏点头: “是。”

朱飞鹏再问: "有人强迫她吗?"

费永柏的眼睛里满是失落: “没有。”那个时候的费思琴,眼睛里满满都是嗜血的兴奋,丝毫没有父女之情。

高广强问费永柏:“你还有什么要对费思琴说的吗?”

费永柏知道妻儿已死之后,早已对费思琴完全失望,摇头道: “没有,一切交给法律吧。”【从此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父女缘分已尽。法律如果定她有罪,那她罪有应得;法律如果判她无罪,那

她独自生活去吧。我,已经累了。这碗水顶在头上,顶了十九年,我真的累了。】

费永柏曾对季锦茂感叹过,说生养女儿一场,就像是头上顶着一碗水,战战兢兢,要直到女儿嫁人了才能安下心来。现在费思琴亲手斩断了父女、母女、姐弟亲情,在费永柏看来,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听到这里,赵向晚也心下唏嘘。

看着费永柏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赵向晚轻声道: “费老师,我给你分析一下费思琴的三重人格吧。”以前,心理医生总是对患者进行治疗,可是今天,赵向晚想尝试换个角度,与患者家属沟通。

费永柏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他肺叶受伤,气息不足,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疲惫不堪。听到赵向晚的话,费永柏抬起手,示意她继续说。

关于解离症的治疗,国外顶级专家都说没有办法。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有一种令他动容的执着,不妨听听。吃过严格管教的苦果之后,费永柏对和费思琴一般大小的女孩多了一分宽容。

“费思琴的第一重人格,她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木木。木木很乖、老实听话,不敢反抗,但因为长期压抑,她的性格显得有些木讷,做事磨磨蹭蹭的。她其实很想努力做好,想让你们夸夸她,抱抱她,像对待费思章一样,高兴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不高兴的时候打一下他屁股。用手打,不是用冰冷的戒尺打。她渴望,亲密的举止、肌肤的接触,因为她的天性,就是热情、快乐、张扬的。"

费永柏被赵向晚的话所吸引,眼中渐渐有了亮光。

“费思琴的第二重人格,是主体人格,名叫冰冰。为什么叫冰冰呢?因为她的外表看着很冰冷、说话很尖锐,整个人就像那屋檐下挂着的冰棱,碰不得、摸不了,要是触怒了她,她会刺得你浑身都疼。"

费永柏长叹一声: “是。”

“冰冰和木木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她思维清晰,行动迅速,内心强大,强调自我,绝不迁就,而这……”赵向晚停顿了一下, "是费思琴的主体人格。这也意味着,如果正确引导,尊重她的个性,费思琴原本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人。”

费永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尊重她的个性,怎么尊重?费家的女儿生性放荡,又有精神病的遗传基因,我若不

严格管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以为读了一点心理学知识就可以来说三道四,

唉!】

赵向晚听到他内心所想,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份愤怒。到了这个时候,妻死子亡,费永柏依然像个活在清朝的老封建,坚持着他对费家女儿那粗浅的认知。

因为愤怒,赵向晚的声音提高了半个八度,这让从事音乐工作多年的费永柏迅速察觉,睁开眼睛看向她。

“我听冰冰说过,费老师您之所以这么近乎变态地管束她,是因为费家女儿与众不同。用您父亲、您爷爷、您那些族人的话来说,费家的女儿生性放荡,有精神病的遗传基因,对不对?"

费永柏也不再藏着掖着: “是。”

反正到了他这一脉,儿子已死,不会再有孙女,让旁人知道了又怎样?随便吧。

赵向晚说: “食色,性也。食欲、感官上的追求,是人的天性。男人喜欢漂亮的女性,并追求感官上的愉悦、性的刺激,可以;为什么换成女人,就不可以?"

费永柏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索性闭上了嘴。

高广强站在一旁,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向晚说话注意点儿。毕竟费永柏是病人、受害人,这样逼问与案情无关的内容,并不太合适。

赵向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有些人,根本叫不醒。观念已深,想要他改变?真的是太难太难。

九十年代,人们对于性的认知正是大碰撞时代。

一方面,是传统思想观念里,性是令人羞耻的东西,是藏在家中不可示人的东西。上床夫妻下床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另一方面,是西方性文化的流入,他们把性视为一种神圣的事情,通过性.行为将生命传承下去,并使社会得以持续发展。有些年轻人甚至追求性解放、性崇拜。

在这样的背景环境下成长起来,赵向晚认为性并不可耻,它是人类正常的一种生理需求。不论男女,都有权力追求性,也有权力享受性。

离开医院之前,赵向晚说了一句: “艳艳是费思琴内心最恶的存在,愤怒,嫉妒,贪婪。冰冰是主体人格,可以控制她的存在。是善还是恶,是忠还是奸,全在冰冰一念之间。哦,对了,费思琴有皮肤饥渴症,一旦她性瘾发作,其实也不用找男人。你打

她一顿,就能有效舒缓她的焦躁。记住了,不要借助工具,要用手打,肌肤相接的那一种。"

费永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而赵向晚已经功成身退。

走出医院,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赵向晚长吁了一口气。虽然热浪滚滚,但至少能证明大家都畅快地活着。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赵向晚面前,帮她遮住毒辣的阳光。

赵向晚抬起头来,笑了起来: "梅清溪!你回来了?"

梅清溪晒黑了不少,瘦了一些,但精神却很好,眼睛里带着股勃勃生机: “是,我和顾之星一起回来了。"

梅清溪侧了侧身,同样晒得駿黑的顾之星冲赵向晚挥了挥手: “嗨,好久不见。”

和顾之星长着同一张脸,但白了几度的顾之北也咧开了嘴: “赵向晚!”

朱飞鹏与何明玉走过来,站在赵向晚身后,眼神里略带着审慎: “向晚,他们是谁?”其中一个有点眼熟,好像是徐俊才的公子,和赵晨阳关系亲近。另外两个双胞胎是谁?怎么没在重案一组备过案?季昭知道不知道?

下意识地,朱飞鹏开始替季昭着起急来。

今天来医院找费永柏询问案发情况,季昭没有跟过来。这三人找到这里来了?是意外相遇,还是有意为之?看他们之间的态度,似乎非常熟稔,到底什么关系?

赵向晚听到了朱飞鹏的心声,不由得哑然失笑。她在重案一组实习时间加起来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吧?已经和大家处得和兄弟姐妹一样,他们的关心与担忧,赵向晚能够理解。

赵向晚先帮他们相互介绍,然后问梅清溪: “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梅清溪微微一笑: “我们昨晚火车回的学校,今天上午约着来市局找你,他们说你在三医院,所以就在门中等着,果然等到你了。一晃个把月过去了,咱们也很久不见,想请你吃个饭。正好顾之北也回了学校,所以把他也带来了。"

顾之北笑得很欢乐: “赵向晚,上次帮你们破了行李箱藏人案,怎么也没给我发个奖状什么的?好让我的侦探社也露露脸嘛。"

朱飞鹏知道那个行李箱藏人案,五福路派出所负责侦破的,后来牵扯出熊成锋杀人案,由重案三组接手。他认真地看了顾之北一眼: “你开了个

什么侦探社?”

顾之北打蛇随棍上,殷勤地弯着腰: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由我做东,请几位警官吃个饭怎么样?正好呢,我这里也有些不太懂的问题,想向你们请教请教。"

朱飞鹏看向何明玉,何明玉望着赵向晚,赵向晚则转过头征求高广强的意见。

这回到医院询问案情,是由高广强带队,朱飞鹏、何明玉、赵向晚三人跟随。看看时间正是十二点,如果要吃饭,得听组长的。

高广强挥了挥手: “你们年轻人去吃饭吧,我带资料回市局。”年纪大了,就不要讨人嫌,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赵向晚想了想,对梅清溪说: “这样吧,你们直接往四季大酒店那里去,我们先回一趟市局,交完资料之后再和你们会合。"

梅清溪看到赵向晚精神奕奕,心中欢喜,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拉着顾之星、顾之北兄弟俩打了辆的的士去四季大酒店。

朱飞鹏“哇哦”了一声, "怎么,向晚你要狠狠宰他们一顿?"四季大酒店可不便宜,赵向晚这一手可真狠。

赵向晚白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这一顿饭啊,季昭请客。”

她这话一说,朱飞鹏顿时来了精神,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说: “算你有良心,知道把季昭带上。”先前自己白担心了,还怕赵向晚有了朋友忘了季昭。

赵向晚笑了笑,没有说话。既然已经和季昭牵了手,她自然会让身边的人都接受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