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苍凉的戈壁一望无际,荒漠与无尽的天际交缠。
天色将暗,稀疏的星辰在憔悴的天色里隐约闪烁,地线浮起的雾蒙渐渐浓郁,围成一座巨大的囚笼。
阴冷的北风擦过枯死的树枝,传出死亡的呓语。
敞口的袖袍灌进北地寒气,白纱布渗出血色。周朔迟钝地寻找空气中的血腥气,直到目光落到自己的手心。
他静静看着纱布被染红,心中平静无波,如一滩死水。
细碎的沙砾彼此碾压,是这片沙地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的常态。周朔侧首看向来人,目光沉凝,难得他没有行礼: “王夫人。”
阿娜莎脚步轻快,走到枯树后,她兴致颇好地纠正: “我不叫王夫人。”"你是王郡公的妻子,我这样称呼并不算错,不是么?"
“可我有名字。”阿娜莎看向枯树后并肩而立的两人,“我不是王柏的附属品。我不凭靠他而存在,也不需要借助他来确认自己的身份。"“我是我,这样的称呼,我不接受。”
周朔望向她,深邃的面容表明她出自异族,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里仿佛永远坚定自信。
"在世家里,直呼女郎的名字太过冒犯。王夫人可以是尊称,也可以只是一个普通的称呼,没有任何意义。"
“你很固执。”阿娜莎评价身边的人。周朔没有回答。
他们间只有擦过脸颊的风,萧疏寒冷的风从远方吹来,带来了远方的沙尘,衣袍的边角被风沙打出声音。
此刻他们定定看着前方,枯木后那对比肩而立的璧人相处和谐。
"她的婚姻并不快乐,甚至痛苦。”阿娜莎看向周朔, “而你也不在乎她,这场婚姻对你们双方都是折磨。"
“王柏说,你们的婚姻门不当户不对,整个世家都觉得你们的婚姻不合理。”
周朔唇角牵出一抹笑, “王郡公也在乎门第之别吗?”异族女子与贵青郡公,他们的门第之差更大。
“我和王柏的婚姻,得到了我们彼此的认可。”阿娜莎捕捉到他话里的讥讽,反唇相讥, "你呢?"
周朔的目光落在枯枝上,干枯的树皮龟裂,一道道丑陋的痕迹盘亘在枝条上。
他
和姜郡君的婚姻,没得到任何人的认可,大概就像眼前这株枯树,现如今只剩个空壳,而很快这个空壳也会消失。
“她不愿困在你身边。她有喜欢的人,你该给她自由,让她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块儿。”目光越过枯枝,周朔看向站在妻子身边拄着拐杖的侍卫,若有所悟, "他?一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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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吗?姜妹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你懂吗?"
“可以,当然可以。”
周朔不禁笑起来,眉眼舒展,脸上是亲和的笑意, “我明白,我知道。”
"所以说,你会让她离开,是吗?"周朔唇边还挂着未曾消失的笑意,声音平缓: "这不是你能插手的,王夫人。"
阿娜莎歪头看向他,带着挑衅的意味, "你说不能就不能吗?我偏要插手,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我不能掌你怎么样,也不需要拿你怎样。”
天色暗淡,周朔的眸色越发深浓,他语气温和, “你根本无法插手,你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资格触碰大世家的盟约。”
“我不这么认为。”
“王夫人,恕我直言,今天你不会有这个资格,以后也不会有。”“我也不这么认为。”
那双在光里也难以点亮的眸子渐渐匿迹在黑夜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周朔看着不远处举止亲密的男女,唇边笑意渐显。
"等王郡公做了主君,你成为宛城主妇的那一天。很可惜,王夫人,您也不会有这个资格。"阿娜莎目光渐冷。
“王夫人用不着这么看我,我只是说了实话。”
周朔偏过头看向那双剔透的眸子, “王郡公是个聪明人,他明知留在世家是死路一条,可他仍旧选择留下。"
"之前他违逆王国公,背弃与华阴的盟约,罔顾他的身份与责任,成了王氏的罪人。如今他又要与亲弟弟争夺主君之位,兄弟阅墙,骨肉相残。"
“王夫人,你的罪过可不小。”
“回家吃饭喽!”远处传来呼声,还在空地上玩耍的孩子们四散跑开,返回自己家中。
>"难怪姜妹妹不喜欢你,你这样……”阿娜莎从怔愣中回神,她收回目光,嗤笑一声, "真是难怪了。"
他的眸色越发深沉,吞噬着黑暗, "如果我们相遇在草原,我会称呼你的名字。但王夫人,这里是世家,草原的行事无法在此处通行。"
“你想做的事也是,你注定会失败,以极惨痛的代价。”
“听闻王夫人武艺高强,在匪徒中如履平地,有以一敌百之势。但比起那些凶狠残暴的匪徒,世家犯下的罪,才是真正的罄竹难书,擢发难数。"
“王夫人若是不知道世家的手段,大可问问王郡公,他对这些必定了如指掌。”
“你想吓退我?”阿娜莎挑起眉,目光带着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