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外公也说他跟承渡舟谈过,段星野心情复杂,点头:"好吧。"
“看过你们的综艺。”阚虞道,“渡舟对你很用心。”段星野静了半秒,嗯一声。
话题再次打住。
前方的复式小楼里,每扇窗户都透出琥珀色的灯光,混杂的人声时高时低,显得花园里昏暗而静谧。
两人的谈话有种断断续续的生硬感,好像随时要进行不下去。
阚虞默默吸了三分之一的烟,呼出之后,舔舔唇角的甜腻感,又神经质地牵起一抹笑,以一种较为轻松的语气,问:"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段星野靠向后方的长椅背,秋千轻晃了晃。
“总体是好的,但对于我这样的人,生活想要前进,难免有阵痛的时候。”他没有过多地深入话题,只问,"你呢?"
阚虞听出了什么,望着小楼的方向若有所思,抿住烟嘴半晌后,说:“挺好的,那里的生活很慢,日子也平静,关键不用处理婆媳关系。"
最后一句是玩笑话,说着,自己都笑了。
段星野道:“你这次回来多住段时间吧,外公老了,我平时陪他的机会少,他嘴上不说,其实很想你。"
“这次准备住到月尾。”阚虞问,"你能留几天?"
段星野道:“明天就走。”
阚虞不说话了。
段星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起身:“我还要找人,先进去了。”
"星星。
段星野回头,却见阚虞神色不复刚才的轻松,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草地,脸在黑夜里尤其苍白,捉着烟的手在抖。
段星野看着这样的女人,不禁心想,她要多努力,才能掩饰住自己的愧疚和慌乱地来到他面前。“我听说他的事了……会对你有影响吗?”阚虞问。
"他"指的是谁,两人都懂。段星野转过身,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坦然:“事业上没有,感情上更不会有。”
“那就好。”阚虞点了下头,低垂下脑袋,哑声说,“我们没能给你什么,尽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提前知道结局,我会选一个不
爱的人结婚,即便知道不会再有你……我没有能力当好一个母亲……"
垂下的发丝挡住她的脸庞,说着,阚虞终于忍不住,用手腕按住眼窝,肩膀颤抖了起来。
段星野站在原地,突然明白,她的眼泪里,有一部分是为他而流,更多的是为段启围。
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即便被伤过,但听到对方出事的消息,心里没有怨恨疏解后的快感,只有浓浓的悲伤。
八岁时,一个下着春雨的夜晚,段星野在一楼承渡舟的房间里睡觉,听到花园里传来女人轻盈的笑声。
床就抵着窗户,他跪了起来,趴在窗台边。
就见淅淅沥沥的雨帘中,妈妈一袭星光色的长裙,赤脚踩在草地上,正跟爸爸一起跳华尔兹。两人不顾将他们淋湿的雨,一起旋转,段启围托住她的后腰,阚虞身体后仰,抑制不住发出笑声
段星野的下巴垫在手臂上,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
阚虞直起身扑到段启围的肩上时,看到了窗户后的段星野,她先是一愣,接着,就那么趴在段启围肩上,微笑着朝段星野wink眨了下眼。
——即便结婚十年,他们依旧如少男少女般有激情。
那时候的阚虞,大概以为手握住了一切幸福。后来男人清醒地抽离,女人用情至深。
一段失败的婚姻让阚虞灰头土脸,一蹶不振。她抛下过往人生的一切羁绊,也不要其他人再想起她,所以去了个陌生的国家,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活埋进坟墓。
段星野现在懂了,即便阚虞开启了新的人生,结婚生子,可她的丈夫永远替代不了段启围,伯纳多也替代不了他。
她永远陷在了过去,而过去留给她的是无尽的遗憾和伤痛。她连自己的人生命题都无法克服,更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回来面对他。
烟头已经烧到了阚虞的手指,但是她没有松开,仿佛感受不到皮肤上的灼痛,兀自啜泣。
段星野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深深叹一声气。可能他们阚家人都是情种,要么不爱,要爱都是把对方烙进生命里。
段启围自私,还要当做无事发生,不顾段星野的心情,放任那对母子作妖,摧毁了段星野最后的温情,因此在段启围出事后,段星野能置身事外,纯粹地感到漠然。
阚虞自私,却也知
道自己早已抛弃了母亲的身份,这么多年画地为牢,不仅把自己活成悲剧,还要拿愧疚折磨自己,即便这样,也迟迟不愿意走出来。
段星野因为理解她能力有限,所以对她抱有同情。或许还感到了一丝放松和庆幸。
阚虞用经历教会他对亲密关系保持警戒,可他遇上了承渡舟,一个毫无保留百分百把自己交给他,又用自己无人匹敌的安全感安抚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