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过三声后戛然而止,徒留一阵死寂般的余韵。
温知舒放在门把上的手倏地松开,大气不敢出一声,将脑袋小心地凑到并不隔音的门口,屏住呼吸去听门外的动静。
门口寂静再无其余声响,好似又回到先前无人打搅的静谧。温知舒松了一口气,从地上半瘫坐的姿势爬起来鼓起胆子挨近猫眼偷瞄。
从小孔的猫眼缝隙里只能睹见一片不见底的漆黑,其余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温知舒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不免失笑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他提起脚步正要打算离开时,整个人如同被点穴定住一般僵硬冻在原地。
这片小区建筑虽然老旧,但门口的长廊却意外装有绿色的应急逃生灯,按理说从猫眼透过去的视角不应该是一片浓郁的黑色,除非——
除非对方正巧将浑浊发黑的眼珠怼在那道不过两指宽的猫眼,正一眨不眨恶意贪婪地窥视着室内的情形。
温知舒后颈蓦地发凉开始不住地往下咽口水,陡然意识到门口真有东西并未离开,反而异常聪明诡计多端的朝里面张望着。
温知舒后背尽数被一身黏腻的冷汗打湿,心脏几乎快要蹦跳在嗓子眼,他脸色煞白显得难看极了。
“叩、叩、叩——”
那不安分的敲门声如有感应般再次在沉寂的夜中响起。
温知舒忽地睁开眼睛,倒抽一口凉气,惊悚震赫地从沙发上迅疾起身,他额前的黑发被冷汗浸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皮肤上,嘴唇发干让他止不住地用舌尖舔着嘴皮。
胸腔依旧剧烈地起伏不定简直跟大喘气似的,他缓了口气,手指按着胀痛的脑袋闭了闭眼,僵直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原来是梦。
可这梦实在是过于真实。
后背滑腻黏糊的汗液让他太过难受,简直像是被捂在在繁厚的被絮中退烧发汗一般,温知舒打算偷偷溜进温志强的房间去洗个热水澡。
“叩、叩、叩——”
不紧不慢的三下敲门声如约而至,打断温知舒上阁楼去拿干净衣服的步伐,他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木讷地怔在原地,迟钝地偏过脑袋目光逐
渐凝聚在大门的方向。
温知舒在那一瞬间怀疑是否出现幻听,又缓慢地从阶梯上下来走到玄关处,那意料之外的叩门声又诡异地凭空响起,与先前在沙发上小憩时闪现的梦巧妙重合。
他紧张不住地抿着嘴唇,试探性地将脑袋抵在门上,试图通过猫眼窥探到门口。先前诡怪的梦给他造成极深的后遗症,温知舒后怕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胆战心惊地朝外瞥着,生怕撞见和先前一模一样模糊浑浊的黑。
温知舒将紧阖的眼皮撩开一道缝隙,从猫眼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白斯文的脸,眉目寡淡,鼻梁高挺,嘴唇淡薄。
身上套着一件黑沉的大衣,苍白的脖颈裸露在外,即便是在十二月寒冷冰霜的天气,外出也没有裹上一条保暖的丝绒围巾。
温知舒警惕的五官舒展开,从惶恐后缩的状态下轻松起来,眉梢之间暗藏着惊喜,他手把一拧就将门轻而易举地打开。
门外郁淮之颀长的身姿站得笔直,身后仅有的一些光亮也全然被遮挡住,只剩下灰暗黏稠虚影交错的黑。
温知舒表现得太过惊喜愉悦,这让郁淮之眉间的冷雪融化些许。
“学长。”温知舒心脏复苏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目光忐忑中带有不敢直视郁淮之的羞,“你怎么在这里?”
他从先前那种绷紧的状况下脱离出来,重新换上一副常见的笑脸。
郁淮之从大衣的口袋里抽出那件粉红的信件,语气冷淡:“你的信我看完了。”
温知舒小声地啊了一声,视线又恍惚地落在那封整齐的信上,万分局促地站在玄关处,明明他才是主人现在却忸怩得跟刚进门的客人一样。
温知舒垂下浅茸的眼睫,是特地过来拒绝我的吗?
“学长,其实我知道我的条件可能没有别人那么好,长相也很一般,但是——”他竭力想去挽救却被人打断,只见郁淮之用那双浓黑到可以令人深陷的眼眸盯着他,一字一顿说:“我可以进去吗?”
温知舒这才发现郁淮之一直站在门口,一步也未踏过门槛,两人居然傻愣地站在门口讲话。温知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郁淮之冰冷无机质的眼珠倏地跳动一下,抬步朝室内走了一步,门继而被温知舒稳当得关
上,切断室外乌泱泱的浓重黑暗。
门外。
一只虚无黑烟缠绕勉强能看出人影的鬼物被刺破喉咙钉在墙面上,红灯笼的眼珠,嘴里宛若深海鲨鱼般锋锐的利齿正在湿漉漉地滴着涎水,桀桀的嘶吼声听起来像女人咽下滚烫烙铁后的喑哑笑声,它双手尽断,看来是招惹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少顷,恶鬼蜷缩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浓黑缥缈的阴气,风一吹就消失殆尽,只留有一根洁白的类似指骨一样大小的钉子,掉落在地上撞出一声沉闷的响。
郁淮之朝门关处的方向偏了偏脑袋,神情漠然,他收回目光落在温知舒那张耳朵烧红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