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此言一出,倒把在场众人说得一愣,不过见他护友心切,此刻长青剑宗又无人在此,旁人尽管心中有疑,却也不会这样当面说出,得罪了昆吾剑派与沈宗主,一名紫衣银冠,手持长刀的俊俏青年道:“自然,此事怎会与云真人有关系?云真人的为人,这千年来咱们有目共睹,昆吾更是我玄门诸宗之魁首,真人便与宁阳子有些私怨,也早已光明磊落的了结了,又何必行此歹事?”
紫衣青年语罢,众人或赞同或默然不语,倒是都没什么异议。
有修士道:“唉!只是此番当真出师不利,咱们才刚到云州,宁阳子道友与陆道友便连番遭祸,一路又是妖瘴四起,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玉洲道:“妖瘴不再旁处起,偏在咱们前往云州的一路上出现,只怕此妖与贺氏灭族之祸大有关系。”
玉阳子面色微寒,道:“我看便如碧霞道友所说,那败类兴许就在咱们当中,或者远远窥伺着咱们行动,这才弄出许多是非来,为得便是想吓得我等知难而退,不再追查贺家之事,他想得也太美!贺氏就是再如何,也是我修界正道玄门大宗,如此不明不白灭族,难道咱们能视若不见、袖手旁观?”
碧霞剑主道:“不错,此人越是不敢叫咱们追查,越说明有鬼,咱们既已有伤损,更不能遂了其愿,半途而废,叫宁阳子道友白白枉死。”
霞夫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事不宜迟,也快到午时了,还请楚掌门通传其他留在城中的各派同道,咱们这便动身,往东边海面去吧。”
楚玉洲颔首,当即取出玉简通传各派。
陆奉侠受了伤,肯定是不能继续参与此事了,沈忆寒想了想,索性让常歌笑带着门中诸小辈弟子们,留在天瑕城中陪伴太师伯养伤。
他倒也有些私心,隐约感觉到这趟寻找贺氏仙府之行,恐怕多半还有曲折,眼下师伯又受伤,自己门中小辈弟子们修为尚浅,到时候万一有点什么意外,他与师弟一人,未必全然护得住他们,倒不如叫他们留在城中,等此事了结。
常歌笑一贯爱凑热闹,这次听了沈忆寒的安排,竟然并没什么异议,很坦然的接受了,只道:“既然如此,师兄一人万事小心。”
沈忆寒见他面色中隐有担忧意思,宽慰他道:“也不算一人,这不是有诸玄门正宗同道一起么,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常歌笑看他一眼,道:“既然如此,师兄何必不让我们跟着?”
沈忆寒一时无言,好在常歌笑并非刻意顶嘴,语罢又道:“我会好生照顾师伯与子徐他们的,师兄放心便是。”
沈忆寒颔首“嗯”了一声,这才与云燃动身,前往天瑕城外东边海面。
瀛洲贺氏的仙府有个别名,他们本家修士将其称作“贺兰仙岛”的,但其实将其叫作“贺兰群岛”,倒更为贴切一些。
贺氏仙府坐落之地,并不如妙音宗所在的南海琴鸥岛那样,只有一座地幅辽阔的主岛,而
是由许多个岛屿组成,这也是因与人口简单的妙音宗不同,据说贺氏一族,光是修仙问道、练气期以上的,便有千余口人,因此族中分支众多,便如大树延展开的枝桠一般。
若都居住在一座岛上,混杂拥挤不说,各支子弟之间,也容易起摩擦纠纷,因此都是依据血脉亲缘,分岛而居。
贺氏擅阵术,数千年前,贺家先祖将仙府定在海上,或许便有这方面的考量,与陆地上一草一木,都可成参照不同,茫茫海上,即便没有迷阵,想要辨明方向,便已很不容易,这时再以阵法之术设以迷障,更叫整个贺氏仙府飘渺难寻——
而且这一方海面上,还不知因贺家修士使了什么法宝神通,云遮雾罩、暮蔼重重,修士即便御剑御器飞行在海面上,只会比行船海上,更加辨不明方向。
贺氏仙府只能乘船而至,因此无论是离岛的贺氏子弟,还是受主人之邀前往贺兰仙岛的修士,也都是乘贺氏特制的灵舟前往。
各派修士来到海边,但见海面一望无垠,浪潮涌动,海水却微微发黑。
在凡人眼中,大概只会觉得这发黑的海水,叫整片海面看上去莫名生出一种深幽莫测,波谲云诡之感,然而在修士们眼中,却又是另一种景象了。
霞夫人蹙眉道:“好浓的怨煞之气。()”
照深禅师拨动禅珠、一手执印,微微摇了摇头,口里念了句佛号,继而才道:“从前贫僧应贺老门主之邀,前往贺兰仙岛,这海面上并非如此。?()『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语气间颇有叹惋悲悯之意。
照深叹罢,他身旁一个佛修才道:“依照楚掌门所言,贺公子被云真人救下,带回昆吾,再到我等得知消息,赶往此地,其间不到一个月,寻常人身死后,魂魄离体七日内,便可再入轮回,枉死、冤死、横死者,则需七七四十九日……才肯再入轮回,若更久不肯离去的,便会凝聚成煞、或者尸变,瞧这海上怨气之重,非有成百上千怨魂……唉。”
说到此处,摇了摇头,口中长念一声佛号。
自从方才众人到了海边,贺兰庭脸色便极差,煞白一片,眼神亦十分空洞,他这神情落在旁人眼里,不免都以为这少年是回想起了当日家中惨状和死里逃生的凶险,都对他有些同情怜惜。
唯沈忆寒见他这模样,心中想起前日师弟的话,却是心生警惕,想了想还是转目看着云燃,与他传音道:“阿燃。”
云燃本来正在看那头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灵舟法器,正与众修士说着什么的楚玉洲,闻言淡淡转目看他,道:“怎么?”
沈忆寒不自觉间,在衣袖下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千万要小心贺兰庭。”
云燃顿了顿,并未目露不解,只是看着他,传音道:“……为何?你可是知道什么。”
沈忆寒道:“师弟前日与我说,他感觉贺兰庭七情有异,疑心他可能是……总之,此人身上秘密颇多,而且对你似有恨意。”
云燃闻言,终于眉心一动,想必也微觉意外,道:“……恨意?”
() 他会觉得意外,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沈忆寒也心知肚明,无论怎么想,贺兰庭都根本没有怨恨好友的动机和原因,若他没做那个梦,听了师弟的话,可能也不会相信、只以为不过是师弟随口胡诌的罢了。
毕竟常歌笑从前说话也是总没个正形的。
可有了那个梦……不知怎得,他就是觉得,师弟的话绝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看起来只是运气好了点、平平无奇的贺兰庭,若是不对他加以干预,按照那梦中原本的走向,将来会对好友造成怎样毁灭性的伤害……
沈忆寒根本半点不关心此人的动机因何而起,他没那么多闲工夫去体会贺兰庭的苦衷和难言之隐,他只关心姓贺的小子将来是不是还会伤害阿燃而已。
见云燃似乎不信,沈忆寒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急色,道:“你不必想他为什么会恨你,总之他可能对你不利,你只要心下多个防备便好,我师弟所言绝非随口胡说,你即便不信他,总该信我……”
他不知自己此刻在云燃眼中,是如何情急模样,只是语及此处,忽然发觉云燃正垂眸看着他,眸子乌沉沉的,愈发显得目意幽深。
那眼神莫名将沈忆寒看得一愣,忽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抓住了阿燃的手,他脑子里空白了一下,耳后顿时发起热来,飞快将手收了回来。
才讪讪的继续道:“我……我绝不会害你。”
声气比起方才,却是弱了不少。
云燃道:“我自然信你。”
沈忆寒闻言,心下一松,也顾不得去想旁的了,只心道,以阿燃的本事,只要他有了防备,贺兰庭这小子是真清白也好、心怀鬼胎有什么花花肠子也罢,总归都不必再怕他搞鬼,定然害阿燃不得了。
这厢两人以灵识印记传音,无人察觉,那头楚玉洲已将灵舟法器变大,停在海上,道:“好了,请诸位同道屈步移就。”
诸派修士纷纷拱手道:“有劳楚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