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俞洋泽刚跟了两步,一抬头。
长桌最首,他的空位旁,真皮椅里黑帽一撩,露出双白毛下冷淡漆黑的眼。
那人睨了他两秒,薄唇一挑,左手随意抬了半下。
像个招呼。
阎王爷的。
“——!”
俞洋泽原地刹车,冷汗下了额。
成思文一愣,回头:“俞先生?”
“我,我……我毕竟不是那个,演职人员,坐在那儿,多不、不合适,是吧?”俞洋泽僵硬扭头,挤笑。
成思文四下一扫,了然:“那您看,您坐在哪比较合适?”
俞洋泽急得额头见汗,视线乱飘,然后猛地一停——
他望向桌尾那个唯一的已经低回头去看剧本的女孩,面露小心喜色:“我记得却夏小姐的角色戏份很重要啊,怎么能做那么靠下的位置,这样多不方便剧本围读?”
成思文一噎。
女四号,要说得上重要……
“是啊,很重要,我怎么把这个忽视了,”成思文笑扭头,对身后工作人员,“快,给却夏调去俞先生原本的位置。”
半分钟后。
站在秦芷薇快要杀人的目光下,却夏表情空白地抬手,指了指面前那张空椅:“我坐这儿?”
成制片人慈祥地笑:“是啊。”
却夏忍着,没去看空椅旁的白毛顶流和他另旁的秦芷薇:“这边是男主演和女主演的位置,我坐这里,不合适吧?”
“资方体谅演员,给你让的位置,你就不要推辞了嘛。来,快坐下吧!”
“?”
全屋焦点汇聚一身。
更有诡异目光在她和靠椅坐着的陈不恪之间来回地飘。
对着成制片人和蔼的笑,却夏麻了。
…你没事吧?
唯一的希望只剩一个。
却夏抿唇,慢吞吞落眸,瞥向桌首主位里的陈不恪。
毕竟是剧组里的话语权No.1。
或许靠他——
刷啦。
白毛低着头,懒懒翻过一页剧本,眼皮没抬地换了个pose。
那个间隙,却夏瞥见他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却夏:……不如靠狗。
就这样,却夏顶着对面秦芷薇炙热的仇视目光,认命地坐到了陈不恪旁边的空椅上。
剧本围读大约进行了两个小时。
由导演和编剧带着过了一遍主要剧情,又分拣出几个单独的镜头,单独进行实例示范、台词跟读。
等进行过这些,就到了剧本围读会的核心目的环节。
“改剧本”。
经纪人们都被喊进会议室来,坐在外围贴墙那圈,离着各自艺人近,也方便做最后的传达和商讨。
张康盛心情轻松地进来,到了陈不恪身后,还没站稳,就在自家祖宗旁边位置上看见了个他觉得不该看见的。
“却夏……”张康盛将险些脱口的惊异压回,“却小姐好。”
却夏抬眸,朝他淡淡点头,又转回去了。
张康盛按着惊跳的心,迅速溜到陈不恪另一侧,蹲下:“恪总,什么情况?”
陈不恪翻着剧本,没抬头:“什么什么情况。”
“却夏…咳,却小姐怎么会坐在你旁边?”
“按角色?”
“按角色就更不可能了,你是男主,秦小姐是女主,女二男二都不在,按戏份怎么也轮不到——”
陈不恪手里剧本一合。
碎发下长垂的睫终于撩起来,他朝身侧瞥去:“是按角色,不是按角色戏份。”
张康盛:“啊?有区别吗?”
白毛顶流手里的剧本朝右侧秦芷薇一划:“剧本女主。”
“是啊。”
陈不恪示意却夏:“我初恋。”
张康盛:“?”
陈不恪:“你说是初恋白月光更重要,还是某任现女友更重要?”
张康盛茫茫然接:“初…恋?”
“Asíes.”
陈不恪捏了个响指,靠回椅里,敷衍地转回去了。
(注:西班牙语,意赞同。)
张康盛更加迷茫:“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对。”
却夏:“。”
可惜张康盛没来得及从他家祖宗给他兜进去的坑里爬出来,导演编剧组那边已经宣布围读会继续了。
争取权益或规避风险也是主演们来参加的主要目的,张康盛迅速抛开了无足轻重的纠结,他拿出平板,将公司团队提前开会预估评测过的诉求列表逐一提出。
“……最后一项。”
张康盛合上平板,喝了口水,才望向导演编剧那边,他和善地笑笑:“恪总个人原因,不便接吻戏。这部分可以交给专业的替身演员,服化道方面,我们团队都会予以高度配合。”
导演组一众闻言,遗憾地对视了眼。
而遗憾之余,又略有松了口气的意思,倒是没什么意外。
陈不恪在圈内的断层流量和粉丝基数过大,甚至可以说严重超过一般剧组公关团队的负荷范围。
他的荧屏首秀造成的圈内动静到现在都没平复,吻戏自然可以是引爆网络平台的天大噱头,但同样也可能是个能爆出连环的恶性场面的不定时|炸|弹。
替身上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案。
编剧和导演交换过意见,点头:“当然,我们理解。那恪总的吻戏部分,就交给替身完成。”
这边话声一落。
回神的秦芷薇迫不及待,没等经纪人开口就立刻跟:“吻戏部分我也要替身。”
“——”
室内一静。
经纪人责怪地眼神暗示秦芷薇,赔着笑向导演编剧缓和话口。
桌首。
始终半垂着头,漫不经心地翻看剧本的陈不恪一顿,翻页的手指徐缓停下。
他清峻侧颜上颧骨微微绷紧,又松开了。
一两秒后。
陈不恪抬笔,在剧本空白处潦草写了行草字,然后剧本斜着一歪,像是无意地碰到左边女孩纤白的胳膊上。
正走神的却夏被戳得一绷,眼尾轻提,余光瞥去。
【她的吻戏,谁替】
“?”
却夏从面无表情缓蹙了眉心。
这位白毛顶流是不是闲得哪疼,四周那么多人都可能看到,他搞小动作就为了问这种事?
却夏把那人剧本往后微微一推,胳膊缩回去,当没看到。
陈不恪:“?”
却夏心安理得地垂着眼,翻去了下一页的剧本。
第一行字还没看完。
黑色字体跟着哗啦一声轻响,扭曲成了小蝌蚪。
却夏定睛,看清插入视野的矿泉水瓶。
顺着那支水瓶向上,是只冷白凌厉的手,淡蓝血管跟着指骨性感地绷起,直延伸蛰伏进黑色的袖口。
白毛顶流的袖和手。
却夏:“……”
像怕她瞎,陈不恪这次单手拿水,瓶口还撩抬了下。
瞬间。
会议室内话声消止,众目睽睽。
却夏眼角轻抽,忍住了接瓶楔他的冲动:“陈先生客气,我不渴,谢谢。”
陈不恪:“我渴。”
却夏:“?”
指节屈抵着颧骨,陈不恪侧眸,声腔拖得懒洋洋的,“瓶盖太紧,拧不开。”
却夏:“…………”
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