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邓槐灵认真地看着他道。
“我不是罗伯特,我不想忘。”洛希语气坚定,“记忆是组成灵魂的拼图,那些美好的时刻、残忍的时刻……罪恶的时刻,我都不想忘记,否则我就不再是我了。况且记忆是很有用的,我还记着曾经跟罗伯特的几百局沙盘推演,或许在某个机缘巧合的瞬间,它们会成为我制胜的砝码,也说不定呢?”
邓槐灵点点头,把他拥入怀中,让他过度冰凉的身躯温暖起来。电梯隆隆地上行,邓槐灵感受着怀中人的心跳,忽然在沉寂中想到了一件事,他握着洛希的手腕,翻开对方手心,果然看到用墨水写就的大写字母整齐地排列,中间还穿插着极具个人风格的简笔画。
洛希以前说过,演讲前会将讲稿每句话开头的字母写在手心。邓槐灵研究着那些天书般的符号,觉得很好玩似的,扑哧笑了:“这就是你打的小抄?怪不得会手冷,原来不只是罗伯特的原因啊。”
“我紧张所以手冷,不行吗!”洛希恼羞成怒地抽回手,却张牙舞爪地承认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每次演讲前我都很紧张,要是在大庭广众下忘词,那就算播出事故了,会给二区丢脸……唔!”
邓槐灵的拥抱突然换成了另一种姿势,环抱着洛希后背的胳膊熟练地一只手上移,另一只手下滑搂着他的腰,倾身将他按在电梯壁上亲吻。
同样的动作他们已重复过上百次,洛希的身体还没被碰到就条件反射地酸软起来,仿佛被抽空了气力,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默契地迎合着对方,被邓槐灵抚摸过的腰肢灼烧般发热,他简直怀疑自己的发丝摸起来也是滚烫。
电梯快要抵达地面时,他要面子地推开邓槐灵,却又红着耳根,很没骨气地抓着对方的外套喘息。邓槐灵摩挲了下他火热的手心,十分满意地笑道:“现在不冷了。应该也不紧张了吧?”
“邓槐灵你这个……我打的小抄都掉了!”洛希举起汗津津的手给对方看,上面的墨水早就在刚刚的爱抚中成片地糊掉,至少有一半的字母看不清楚了,“你打算让我怎么讲?”
邓槐灵不在意地反问:“你本来打算怎么讲?”
“呃,因为我光顾着准备入侵罗伯特直播时要用的证据,没时间准备这个,稿子是行政中心那边负责起草文书的官员写的。”洛希回忆了一下,“大概就跟罗伯特那一套差不多,打打官腔,首先旧事重提,用主城区杀害程叔的暴行来激发民众的仇恨,再歌颂二区人民的坚强勇敢,最后呼吁二区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危机,需要大家团结一心做贡献……这样?”
“这种套话连篇的小抄你留着有什么用?连我听了都要睡着,当然要想一篇更好的。”邓槐灵评论道。
“话是这么说,”洛希神情无奈,“但还有五分钟就要讲了,你要有倚马可待的才华不如帮我现写一篇,邓老师?”
“你对罗伯特说的那些话,也不都是提前写好的吧?”邓槐灵不急不缓地指出,“明显有好几段来源于你的临场发挥,在我眼里,正是这些临场发挥的部分,赚足了民众们的同理心。”
“你的意思是……”洛希思考着邓槐灵的话,电梯门却“叮”一声打开了,来自地面的燥热秋风伴着辐射灌进门内。初秋的艳阳高悬在不见丝缕云彩的天上,尽管墓地周围的山毛榉已渐变成金黄,但天气依然炎热,墓园中浅色花岗岩制成的碑石反射着耀眼白光。
摄制团队已经架好了机位,打光板也布置完毕,“术”的士兵们肃静地守卫在墓地边缘。秋风送来了远方的硝烟味,以及隐约而密集的爆炸声,在墓地所处的群山的另一面,东3的平原上正战火连绵,东4的战斗机掠过万里晴空,与主城区的空军激烈地争夺制空权。
洛希在全息摄影仪前、程文的墓碑旁坐下,镜头立刻对准了他的脸,使他心头一阵发紧,脸上却绷着不露怯。之前他都是在广播里演讲,从不露脸,缺乏以真实容貌面对镜头的经验。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邓槐灵的位置,对方正在烈日下非常酷拽地戴上墨镜,注意到他的目光便走过来,半跪在他面前。
“我的意思是,说你真正想说的话,就这么简单。”邓槐灵用拇指揩了揩他的掌心,把剩下的一半小抄彻底抹掉,“不必考虑其他的事,如果罗伯特的军队靠近,我会替你清理干净。”
年轻的赏金猎人垂眸吻了下他无名指上的黑戒,“也不用害怕民众们会不喜欢真实的你,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