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的采访视频没过多久就接近尾声,记者又问了几个有关雁翎日常业务的问题,都得到了邓槐灵的专业解答。洛希亲眼看着雁翎发展壮大,自然对雁翎每个月耗费的投资、佣金抽成的数额、研究成果的收益这些硬核的数字烂熟于心,便没有细听后面的采访内容。
他只是从驾驶直升机的邓槐灵身上收回目光,望着屏幕里那个为了接受采访而做了简单造型的青年。
那人平日里扎手的头发被定型整齐,年轻俊朗的眉眼锋锐如刀,衬衫的扣子解开一枚,搭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戴着黑戒,说话时音色沉稳,散发着成熟的上位者魅力。
似乎比他初次遇见十八岁的邓槐灵时,又长大了一点。洛希垂下眼眸笑了笑,满怀爱意地想道,或许是因为上个月刚过了十九岁的生日,又或许是因为执掌着二区的大权,对方为人处事更稳重了,怪不得能吸引到众多仰慕者。
“被我迷倒了么?”驾驶座上的邓槐灵瞥了他一眼,故意装作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逗他,“我也觉得那段临场发挥得不错,是不是让你很感动?”
……好吧,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幼稚。
洛希搞不懂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认为对方成熟了,这大概是采访气氛带来的错觉,明明邓槐灵在他身边最常做的两件事就是争风吃醋和逗他玩儿,非常符合刚成年小屁孩试图吸引心上人注意力的行为准则。
他关掉通讯器塞进口袋,正想矢口否认说“才没有”,转眸却看到对方握着操纵杆的手臂上有从主城区带回来的伤痕,深红色的血肉已经结痂了。洛希前几晚在床上见过,对方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伤口更多,腹部也有条狰狞的创痕,他几乎不敢让邓槐灵用力,怕那些刚愈合的伤口会裂开。
邓槐灵从前单独做任务时极少受伤,因为他会谨慎地选择能力范围内的任务。但身为雁翎的主事人扰乱罗伯特的行动时,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多难的任务他都必须往前冲,为自己和其他成员赢得生机。
“辛苦了。”洛希轻柔地抚上那道结痂的伤痕,温声说道,“你从来不在乎权力,受这些伤都是为了我。你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却要为我挑起分会的大梁,去维系和管理复杂的人脉……槐灵,你才十九岁,这样的责任原本不必由你来承担。”
金灿灿的麦田到了尽头,往前都是荒芜的沙地,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视察。邓槐灵推动操纵杆,控制着直升机下降,在旋翼发出的噪音中浑不在意地说:
“你十九岁的时候,不也在街头到处演讲,召集起‘术’的第一批成员了么?我现在是在你架构的权力基础上建立分会,你那时却是真正的从无到有,真要说起来,你的十九岁比我艰难多了。”
“因为我自己经历过,知道管理一个组织有多不容易,所以不希望你也经历这些。”直升机降落在麦田边上,旋翼荡开的气流拂起层层麦浪,狂风灌进打开的舱门,吹乱了洛希的发丝。
洛希捋了捋长发,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走到驾驶座后背,俯身从后面环着邓槐灵的脖颈,“还记得我醉酒后说过的话吗?我说想造个金屋子把你藏起来,让你永远安安稳稳地待在我身边,所有的危险就由我来面对。”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真是这么想的,我一点也不愿意承担失去你的风险。但派珀对我说了些我没法反驳的话,她说……假如我想护你周全,只能跟你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你舍得吗?”邓槐灵熄灭了直升机的引擎,在寂静中扬眸注视着他。
“才不舍得。所以我不是放手让你去跟罗伯特对抗了吗?”洛希低头吻了下对方的前额,“这四个月来,你去主城区的每个晚上我都睡不着,但我知道你比我更辛苦,要承担起雁翎其他成员的安危,还要指挥无数次行动,还好,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其实也没那么辛苦,我以前是单打独斗没错,但肩负起整个分会的责任,对我来说也不算太难。”邓槐灵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想说我愿意为你改变自己这种鬼话,让你对我有愧,我想说的是,能为你分担责任,我很高兴。这种感觉,比起在血色圣诞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要好多了。”
洛希追忆往事,感动地翘起嘴角,前额贴上对方的额头:“槐灵……”
他们轻声交谈着,情不自禁地靠得越来越近,不时交换一两个浅浅的吻。洛希全然忘了要下直升机这回事,眼里只有自己的小恋人,却忽然听到机舱外传来一个调笑的女声:
“哎哟,看看是谁在这里卿卿我我啊,连机舱都舍不得出。老板,我们在外面看你们十分钟了,你们还要交流多久的感情?”
凯特抄着手斜坐在一辆刚降落的悬浮摩托上,笑吟吟地望着他们。“老板”是雁翎主力成员们对邓槐灵的爱称,来源于邓槐灵接纳守望者时对内尔森说过的名言警句“我才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