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波打量亲爹,看出对方真的没有撒谎。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回去吧,不用进宫了。”
“陆明钧牵扯的可不止寿王,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要不是陆明洲这么多年劳苦功高,这一家子命都保不住。”
“你之前还说罪名不重的。”江清波控诉的看向亲爹。
“……之前的确不重,这事为父也刚知道。”江源偏头看向其他地方。
“……您知道的时间真巧!”
“的确有点巧。”
“……”
亲爹的脸皮多少有点厚。
“行了,别瞎折腾,乖乖在家养胎。”
“阿爹。”江清波叫住准备离开人。“我想去看看陆明洲。”
“……”
“阿爹。”江清波扯住亲爹的衣袖。
“成吧,明儿个我禀告太上皇。成不成就看太上皇的心情了。”
“多谢父亲。不成我也不强求。”
“最好是。”江源撇嘴。
***
七天后。武安侯被褫夺侯爵之位,恢复庶人之身。太上皇怜悯他年纪大,免于流放。连同武安侯府的女眷一起释放。
出狱当天,天空阴沉万里,细雨迷蒙,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上行人在奔跑。武安侯一家子撑着伞,相互扶着彼此,踩着泥泞的大路走走停停。
穿过一条条街道,一行人走进柳巷。
“还有多久才到?我快走不动了。”单慧君一只手搀扶梁宜静,一只手捶打着大腿。不耐烦大喇喇写在脸上。
领路的绿梅没有搭理。转头看向武安侯,笑着说。“陆老爷,马上就到了。”
武安侯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单慧君,恰好看到她脸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不耐之色。眸色霎时一沉。
“你既然不耐烦,可以回娘家住。或者你要脱离我们陆家也行。我会让老二给你写一封休书。”
陆子慧抿了抿唇,扯了扯单慧君的衣袖。
“母亲,侯府没了。您别再惹怒祖父了。”
“公爹,儿媳错了。”单慧君垂下头。
绿梅眼底滑过快意,转瞬消失,没让任何人看到。
“到了。”绿梅指着斜对面敞开的院门。扶着武安侯走进去。
江清波被人扶着出现在堂屋门口。
“公爹。”
“你和明洲已经和离了,不必如此费心。”武安侯叹口气说道。
“您误会了。我今天是代父前来安置您。你们同朝为官多年,他对您惺惺相惜。”
“……”
江源那老匹夫看到他落魄激动放鞭炮还差不多,惺惺相惜?鬼信?这孩子连谎话都不会说。罢了罢了,也不为难对方,就当做江源那老匹夫做的吧。
“你爹费心了。”
“都是小事。而且在侯府的时候您对我多有照顾,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该的。”江清波看侯府等人的脸色都不好,忙招来婢女。“快把火盆拿过来。”
“挨个跨火盆,去去晦气。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武安侯失笑,倒也没有拒绝。领头跨过火盆,其余人也盼着日后能有个好日子,挨个跨过火盆。
江清波一挥手,婢女们有端上姜汤。
“突然变天了,把姜汤喝完暖暖身子。”
“你的脸色很差。休息一个多月还这样子,病的很严重?”武安侯放下空碗,打量江清波的脸色,眉梢不由得皱起。
“儿媳这是老毛病。底子差了点,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江清波笑着说。二房在不方便提起孩子,她不相信对方。而且还不到三个月,不到说的时候。“过段时间就好了。”
“注意身体。”
“儿媳知道。”江清波收到丫鬟的提示,看到女眷滴水的裤脚。忙催促。“热水都烧好了。大家快去洗一洗。饭菜也快好了,刚好一会出来吃饭。”
“现在不在侯府,不用守着那些规矩。都下去洗一洗。”武安侯揉了揉闫哥儿的脑袋。“别让孩子冻感冒了。今时不同往日。”
武安侯被温静扶着起身,率先离开。其他人也不在堂屋守着了,问了呀换各自的房间,急步离开。
裴淑娴缀在最后,屈膝行了一礼。“三弟妹辛苦了。”
“应该的,从前大嫂对我也很好。”江清波揉了揉闫哥儿的小脑袋。“大嫂快带着孩子去洗洗,衣服都准备好了。绿衣你帮莹姐儿沐浴。”
绿衣上前领着莹姐儿和闫哥儿先离开。
裴淑娴红了眼。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真的少。尤其是他们武安侯府没了,一家子现在真的落魄了。江清波已经和陆明洲和离。说起来和武安侯一干人没有关系了。可她还是劳心劳力安排。
“谢谢三弟妹。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
“行行行,日后点心可不能藏私。”
噗呲——
裴淑娴笑出了声。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吃。”
“好了快去吧,呆会水都凉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还得忙碌找大夫。还不得累死我?”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
所有人离开。江清波一个人坐在堂屋,靠着火。期间也给自己灌了一碗姜汤。
侯府一干人干干净净回到堂屋,饭菜刚好上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虽然少了三个人,但大家都很开心离开大牢,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武安侯吃了几口,放下碗。
“你们吃。这几天太累,我回屋里躺一躺。”
“公爹,我带了左大夫过来。你身体不适让他看看,抓些药早点治。免得落下病根。”江清波看他脸色难看,又想到对方一把年纪了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身体怕是受不住。她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扶着武安侯离开。
温静本要跟着一起离开。被武安侯留下吃饭。
“左大夫医术不错,婆母不用担心。”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年纪大了,这一个多月我都担惊受怕,就怕——”温静说这红了眼。“多谢你。”
“应该的,从前你们对我也很好。”
梁宜静小口吃着饭。不动声色盯着肚子。沉思片刻放下筷子。
“三婶,能……能不能让大夫帮我看看。”梁宜静单手敷在肚子上,红了眼。“他这两天不怎么动。”
“你先吃饭,填饱肚子。一会让左大夫帮你们都看看,咱们有病治病。没病的喝点补药补一补亏空的身子。”
梁宜静的肚子显怀了。快六个月了,肚子有点小,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江清波对二房一干人都有意见,但对孩子没有。并不打算在此刻为难她。
“一会你第一个看。左大夫医术不错,只要你敢信。”她是不打算此时此刻为难对方,但二房的人信不信她带来的大夫就另说了。
“我信的。多谢三婶。”
“快吃吧。”江清波夹了半只乳鸽放到陆明辰的碗里。“四弟瘦了,多吃点。”
陆明辰看着碗里,然后将乳鸽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温静,一半给了年纪最小的闫哥儿。
这孩子长大了,也懂得照顾家人了。江清波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经过一场牢狱之灾,顽劣的孩子也懂事了。
温静红了眼,泪光在眼底闪烁。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你们这是干什么,牢房里的那段时间都熬过了,大家活着,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江清波啪啪裴淑娴的肩膀。“好日子在后头,高兴点。”
“剩下的乳鸽好了没?每人半只,大家都好好补一补。”
剩下的乳鸽上桌,其他人都夹了。唯有陆明辰将自己的那半只放进了江清波的碗里。
“三嫂吃。”
江清波心头感动。刚开始见到陆明辰,他是个喜欢吃独食的混小子,后来被抢习惯了,难得学会了分享。到如今已经学会谦让了。她把乳鸽还回去,笑着说。
“三嫂身体不好,吃不了乳鸽,你帮我吃。”
陆明辰看看温静,后者点头之后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起来。江清波抿唇,这孩子在牢房天天吃馒头和粥,早就馋坏了。
“你这身体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温静关切地看向江清波,秀眉微微蹙起。
“老毛病了,无碍的。”
“你拖着病弱的身体还惦记我们这一家子,忙前忙后真是辛苦你了。”
“之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早就烦了。趁此机会正好出都走走。两全其美。”
“如今不是在侯府,我这身上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你这份辛劳我记在心里,日后若有事情需要帮忙尽管说。”
“好呀,到时我可不会客气。”
温静失笑,眼中流荡的焦虑霎时消散。相比现在客气,日后突然出现提要求。她更喜欢江清波这样的爽快人。
江清波没有胃口,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饭桌上没人说话,六七双筷子在碗碟之间穿梭,没多会饭菜见了底。大家看起来真的饿坏了。
之前江清波有让婢女送饭食进女牢,但也不能天天送。只能隔几天一回。其他日子武安侯一众人都吃着馒头和粥过日子。
一顿饭毕,有人陆续放下筷子。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哭出了声。其他人也红了眼,跟着抽泣。
江清波没有起身安慰。武安侯府已经没了,那些舒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们需要适应现在的生活。哭一哭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反而好些。
许是发泄够了,饭桌上的哭声渐渐停了。温静和裴淑娴脸上有露出笑容来。
“你干什么去?”裴淑娴叫住准备离开而单慧君。
“在牢里带了一个多月,我想去好好睡会。”单慧君面上露出几分疲惫来。
“你想休息可以,把碗洗了,堂屋收拾干净再去。”
“不是有丫鬟在,让她们洗就好了。你们趁着现在得闲赶紧去休息。”
“你以为现在还在侯府。这些丫鬟是江府的人。凭什么帮你洗碗收拾屋着。”裴淑娴脸色难看。
单慧君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事事都觉得理所当然。不过有人帮着说话。江清波挑挑眉,安静听着。
有些人并不值得帮助!
“可他们是三弟妹的人。帮忙洗碗和收拾屋子不是应当的?”单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不会介意吧?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你确定问我?”江清波挑起眉梢看她。
单慧君对上那双清冷的目光,心头发怵。偏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今天——”
“你们二房害了我们全家人蹲大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好意思卖惨。”裴淑娴拍桌而起,双眼燃起怒火。“你今天若不洗这些碗就滚出去。反正你惦记自己的娘家,滚回单家正好。我们这里容不下你尊大佛。”
“你凭——”
“我同意。”温静附和。
“你们又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一房孤儿寡母。”
“让你洗个碗就是欺负了?是不是我们还要像大小姐一样供着你?”温静说着也冷了脸。
梁宜静捂着肚子不敢说话,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挡在单慧君前面。
陆子慧难看的垂下头,偷偷扯了扯单慧君的衣袖。“阿娘别说了,我陪你一起收拾。”
单慧君瞪她。
“阿娘,武安侯府没了……”
“嚷嚷什么,我洗便是了。”单慧君红着眼说。
温静和梁宜静没有占她便宜,带着陆子莹一起收拾桌上的狼藉。
那边左大夫走进堂屋,先给梁宜静把脉。其他人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亏空,食补就能补回来。
有问题的只有武安侯和梁宜静。
前者年纪大了,身体上本就有暗伤,在牢房里蹲了一个多月暗伤加重,若不好好将养日后会落下严重的病根。对寿命有碍。
后者也严重。胎儿有流产的征兆。之后的一个月需要卧床休养。
“求求大夫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这可是子宁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陆家第一个重孙。”
“别吵。”左大夫冷冷呵斥,垂头继续写药方。随后递给单慧君。
“人参?侯府没了,我现在那里有银子买人参?”单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可否——”
“绿衣带着药方去药房抓药。”
“多谢三弟妹,你真是好人。”单慧君笑着说,眼底带着几分讨好。
“多谢三婶,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帮你,”江清波把药方递给绿衣,目光扫过二房等人。“现在不比从前,把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再出事没人能帮到你们。”
“我知道。”
看诊完毕,休息的休息,收拾残局的忙碌起来。单慧君心头老大不情愿,但被妯娌和婆婆压着只能埋头干。收拾完毕,急不可耐的回房休息,就怕晚一会又被抓住干活。
“小姐。老爷来了。”
“我爹?”江清波怔楞一下,起身走到门口果然看见江源撑着伞走进院子。
“你好好坐着休息别这么大动静。”江源连忙上前两步,将人赶回椅子坐下,大大松口气。
“武安侯人呢?我找他有点事?”
“夫君身体抱恙,正在休息。”
“江源进来。”武安侯站在在斜对面的主屋门口,朝他招手。
“你坐一会,一会我们回家。”话毕,江源大步走向斜对面。
哐当一声。
主屋的一扇大门合上。
文静没法回去休息,只能坐在堂屋陪着江清波。裴淑娴也没走,坐在另一旁。
“这些衣服做的匆忙,尺寸有些不合适。过两天我派个丫头过来帮你们改一改。”江清波打量两人身上有些松垮的衣裳。“对了,我在你们的卧房放了些布匹,你们要是不会做,等过几天量了尺寸让丫头帮一起做。”
“不用麻烦。我会做。你们公爹的里衣都是我做的。”
“我也会。”裴淑娴握住江清波的手。“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用再麻烦了。即使不会,我也可以学。”
“好吧。”江清波对上她认真的目光,想了想点点头。现在的确需要裴淑娴适应事事靠自己的生活。“有事你们尽管找我,别不好意思。”
“放心吧,该找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裴淑娴说。
裴淑娴的娘家也是大族世家,只是听说她和娘家大嫂不对付。带着孩子回娘家,日子不一定好过。
温静娘家倒是和谐。但在几年前温家老爷子致仕后卖了房子,举家回了祖籍。如今在京城一个娘家人都没有。
三人说了一会闲话。江源和武安侯从主卧走出来。
“清波该回家了。”江源走到院中间说到。
江清波话别两位,走向父亲。随后屈膝对武安侯行了一礼。“公爹我先回去了。”
“日后少来这里。”
“???”江清波不解看向武安侯。
“你会不会说话?”江源怒瞪武安侯。
“这案子虽然结束了,但京城的人家还盯着我。你出现在这里容易给江府惹祸。”武安侯掰碎了解释道。
“儿媳知道了。”
“把这些丫头也带回去,我如今是庶人用不起丫鬟。”
“公爹,能不能留一个丫头。宜静这胎怀向不好。需要有人精心照顾。”单慧君出声说道。
“这里不是侯府。”武安侯冷冷瞥她一眼。“你是她婆婆,理应由你照顾。”
单慧君还想反驳,对上武安侯冰冷的视线。讪讪闭嘴。
江清波很满意武安侯对二房的态度。与陆明辰等人挥手道别,带着一众丫鬟离开。
单慧君趁人不注意,愤恨瞪了眼远去的江清波。
给我等着!
清晨。
天色微亮,单慧君轻手轻脚出了门。先回了单家一趟,回来的路上走进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一份桂花糕。
此时铺子里没人。等女掌柜靠近,单慧君低声开口。
“昨天江源见了武安侯,两人密谈半柱香的时间。没有听到说什么。”
“有没有其他人来?”女掌柜小声询问。
“没了。”
“继续盯着,一有异动马上报过来。”
“我知道。”单慧君笑着付了银子,神色如常离开铺子。
回到柳巷。厨房里响起乒乒砰砰的声音。她一出现引起了裴淑娴和温静的注意。
“大清早你又跑出去躲懒?”温静皱眉,眉宇间萦绕着厌恶之色。
“婆母这次可误会我了。”单慧君拿出两个二十两的银锭子放在灶台上。“我回娘家拿了点银子。”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震惊。
单慧君居然愿意去娘家掏银子,简直是天要下红雨。
“江清波已经和三弟和离,我们总不能事事让她出银子吧?”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你说得对,事事找三弟妹的确不好。日后家里的开销就靠二弟妹了。”裴淑娴说。
“你辛苦。今天想吃什么?”温静温柔的询问。
单慧君:……
她们是不是转变的太快了?
作者有话说:
手机卡坏了没法联网,疫情期间我现在也没法补卡。
我蹭的隔壁邻居的网,不稳定也不一定能天天蹭上。暂时周日和周三更新。(因为不能天天蹭)。补到卡了就恢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