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商家保姆的电话时,商初时心脏砰砰地跳动,耳朵里也轰轰作响。
保姆说,司曼华因为过于激动而数次晕厥,醒来后逢人就崩溃大哭,歇斯底里,连商贤和商秀妍都劝不住。
保姆知道,司曼华最爱的是商初时,现在只有商初时能让她平复下来,以免继续失魂落魄下去,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害。
商初时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就打车去医院。
商秀妍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可是商初时顾不了那么多。
那是他的妈妈,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之一,也是亏欠最多的人,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往司曼华身边。
出租车飞快抵达医院,商初时从保姆那得到司曼华病房号,一路小跑着。
然而刚一走上六楼,就被一排排黑衣保镖吓得退了回去。
这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医院,专为各大佬富商,政界要员服务,商家直接包下一整层楼,不让任何媒体狗仔有混进去的可能性。
这些狗仔无孔不入,再被拍到什么,商家更难将事情压下去。
商初时在楼道口躲着,没一会就听走廊脚步声响起,接着商贤压低的声音传来。
“……谢了小池,这件事要是没有你出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等我父亲出院,你到我们家来吃顿饭……好,再见。”
商贤背抵着墙,缓缓松了口气。
商初时躲在墙后,放轻呼吸,生怕被商贤发现。
幸好,商贤站了一会,等心情平复就回到病房去。
商初时这才敢冒头,遥遥地看一眼商贤。
他小时候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比父亲更强壮的人,父亲就像一座宽阔伟岸的大山,没有什么能将父亲击垮。
可是,他现在站在这里,只看见商贤略白的头发和消瘦的背影,脚步沉重却无力,一声接一声,咚咚咚地砸在商初时心上,让商初时呼吸都变得艰难。
即便依旧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岁月还是摧残了商贤的身体。
年轻时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男人,在渐渐示弱,无法再庇护妻子,遇到天大的麻烦,他也要向别人求助,没能自己一手解决。
商贤在南市受人敬仰,前半生几乎没遇到过挫折。然而举家搬来帝都后,商家根基不稳,影响力和财富都在逐年降低,商贤在商圈的待遇大不如前。
如今的商贤,身体和心态都在老去,可他的身后,无人能够支撑。
商初时后悔又内疚。
如果一开始就被商家养育的是商哲奚,也许商哲奚能成为精英巨贾,继承商家的企业,将家族发扬光大。
可惜被他这个窝囊废鸠占鹊巢,没能成长为父亲的助力,反而是极大的负担,令一家人遍体鳞伤。
如果一开始,他和商哲奚的人生没有颠倒错位,一切都会不同。
到了中午,保镖换班的短暂时间,商初时终于在保姆的里应外合之下,得以进入六楼。
空荡荡的走廊上,左右两侧的一排排病房都被充足的阳光所笼罩,不像一般医院那么阴沉森冷。
商初时埋头跟保姆往病房走,保姆牵着他的手,快速说,“小少爷,你看到太太后,一定要劝她吃点东西。她两天没进食了,全靠营养针吊着,这么下去……”
保姆絮絮叨叨地说着,来到一间病房前,叩了叩门。
商初时站在门口,从玻璃视窗望去,司曼华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床侧望向对面大楼。
一段时间不见,司曼华头发白了不少,背影看着孤寂落寞,像是被子女抛弃的孤寡老人,令病房里也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商初时一阵心酸,又听保姆说,“先生刚才出去了,大概要晚上才回来,少爷您只要避开保镖们,就能和太太多呆一段时间。”
保姆来商家有十几年了,算是看着商初时长大的,处处为他和司曼华着想。
商初时推开房门,望着司曼华孤寂的背影,鼻间一阵酸楚。
明明答应过商贤,不再跟司曼华见面的,可是这种情况下都不来看一眼,他真的过意不去。
“妈。”商初时轻声喊。
一直像是无魂玩偶的司曼华听到商初时的声音,触电一样整个人弹了起来,接着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仿佛身处梦境,不敢动弹一下,免得美梦醒转。
商初时走过去,小声喊,“妈妈。”
司曼华这才缓缓回头,在瞳眸深处倒映出商初时身影的刹那,死寂的眼睛里瞬间充满明亮的光华。
“小时,你终于回来看妈妈了……”
司曼华歇斯底里地痛哭出声,抱住商初时哭得撕心裂肺。
商初时眼睛泛红,将司曼华抱在怀里,无声地安慰。
司曼华憔悴消瘦得可怜,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比商初时还虚弱。
商初时强忍酸楚,求司曼华先吃点东西,司曼华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忙不迭地答应。
保姆连忙去小厨房煮了营养粥过来,商初时一勺一勺地喂给司曼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