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在一些常规的时策后,姜大人直接出了一道很具体的题,某县岁贡将交,然突发洪灾,道路不通,县令未向上通报,直接开了粮仓,以岁贡赈灾,问:此县令何判?
竟然是让举子来判案,陈延来了兴趣,微微坐直了身子,拿出了稿纸。
府试作为姜大人一手主持的考试,他在这里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答得题目也要附和他的胃口才行。
前些年他去川安行走,看中了自己幼时的文章,后来川安县又有了他爱务实之风的传言,姜大人青睐哪种风格,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个县令有错吗?他定然错了,一不该随意开粮仓,二则是跟这个时代的一些特色有关……
虽然水灾为天灾,但是不管什么灾,但凡在某个官的属地发生,没能处理的极好,官员吃挂落是一定的。
所以直接罚?这当然不行。若因此直接处罚县令,他日再遇此事,绝不会有人站在百姓跟前,岂非漠视百姓,所以,要罚,但要罚得分明!
他脑子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想法,但随着天黑,陈延很快收起了笔。
因为时策要考两天,所以这是陈延第一次在号房里过夜,他小心把试卷放好,用考篮里的油纸把它捋平压好,放在了一边。
这个时候衙役也送来了一碗热水,就和热水陈延吃了个蛋,些许饼,拿起旁边的被子就躺了下来。
然后,他就有些睡不着。
他开始发现五感灵敏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吃,嗅觉太灵敏,这被子重重的霉气简直劈头盖脸而来,让他很想打喷嚏。
好不容易忍住恶心,隔壁的隔壁,又有人打呼噜,考院安静也嘈杂,无人讲话,但细碎、扰人的声音又许多。
以及,长高也有不好的地方!
这号房太小,他躺下时人只能蜷缩在木板上,卡着一个位置几乎不能动。陈延翻了一会儿,决定压脚不压手!
手明天还要写字,决不能扭到了,所以——
辛苦你了我的脚!
在迷迷蒙蒙之中,身体疲倦有麻木的陈延想,这才只呆两天,他就觉得万分难熬了,看来此次回家之后,身体也要锻炼起来,不然将来若再有长时间考试,自己恐怕会吃不消。
再睁眼,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陈延在自己鼻下擦了一些清凉的药油,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早晨,衙役又送了一次热水,陈延用热水泡饼,泡了一碗糊糊出来,说实话,这东西看着有点下食欲,但喝下去之后身上暖暖的,闭着眼口感还行。
吃饱他靠在板子上再歇了会,准备醒醒神,等日光让号房彻底亮起之后,陈延揉动了一下手腕,没有管有些发麻的腿,直接开始沿着昨天的思路破题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似乎有一点点塞,这可不是好的征兆,他得加快速度了!
县令受罚,毋庸置疑,但罚须有度,私开粮库虽是大罪,但应考虑到当时县里的情况,所以酌情轻判,比如罚点俸。
本来岁贡是府城里的各个县城轮着来的,这次岁贡欠收,第二就罚这个县令要在三年之内再交一次贡。
这样,是惩罚也是一种考验,能在三年之内再集岁贡,证明县令是有能之人。
越写越顺手,快到末尾了,陈延计算好字数,写完了最后一笔。
结束了。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看了几遍自己写的策论之后,便拉响了考铃。
第三次还提前交卷,隔壁号房里许多人都抬头看向了陈延,他没有回应这些目光,而是开始收自己的东西。
这科举考试,既已落笔,实在没有检查的必要了。
一个墨点落在试卷上,都叫污卷,留在这里也是压抑,何必呢。
陈延去了外间等,清新的空气让他舒服了许多,大口呼吸空气过后,陈延想,此次回去要多适应适应号房了。
不然他年乡试,恐吃大亏。
锣声响起之后,陈延在人群里找到陈安,两人结伴出了考场,回到家后,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清洗,陈延也脱掉了细棉衣,穿上了稍厚重一些的外袍。
虽然外袍让人略有些行动不便,但不崩啊!
结束了府试的晚食一行三人是在外面解决的,陈延路过摊边,选了一家味道闻起来酸酸辣辣的江南米线。
三个人吃得满头是汗,这里是婉约的江南,但这里有最辣的米线!
回去的路上,陈安甚至还为米线作了一首打油诗。可见是非常喜欢这个口味了。
陈延哈哈笑了他几句:“大哥不是说那个看起来就不好吃吗?”
“由此可见,表像是会骗人的。”陈安一本正经。
是夜,盖着棉被的陈延突然觉得很热,这种热由内而外散发,让他浑身酥软,他想掀掉身上的被子,但很快,额头上似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人昏昏沉沉的,只听见耳边有人喊叫。
“二叔!”
“康弟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