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 那心急如焚的声音,让正在吃饭的两人顿住了动作,酒滟掀起眼帘, 似乎习以为常, 随即擦了嘴站起来。
小草从外面小跑过来, 说话声平稳:“是歌心公子。”
“嗯,将人带到偏房去。”酒滟起身,韩成玉也跟着站起来。
此刻房间里趴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他穿着白衣,面色苍白,一双温柔的眼, 在见到酒滟时还扯出了一抹极为勉强地微笑:“又要麻烦您了。”
酒滟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拿起药箱,指使站在旁边的小厮将他衣服脱了。
歌心是南风馆最会唱歌的男倌, 素有“曲难断, 人不悔。”,说的便是他一首曲子值千金, 而不觉得后悔。
人也温柔,从不与人红眼,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几个月便受一遭罪。
他其实是护国将军慕容锐家的庶子,其嫡姐是皇后, 嫡母出身高贵, 从慕容锐还是泥腿子的时候便嫁给了他, 伉俪情深, 而歌心则是慕容锐醉酒后的产物。
将军夫人不是个善茬, 从来没想过要养这个孩子,甚至将他视为他们感情的污点,送进了南风馆,这样就算慕容锐以后想起他,也只会觉得丢脸,不会动要补偿的心思。
而这伤,则是他的嫡兄安排的人,每每慕容博不痛快的时候,便会让人来折腾他这个庶子。
身在男倌馆的歌心根本没有办法,他的母亲还活着,如果他不被折腾,被当做泄愤的人将会是他母亲。
整个上药过程都毫无声响,皮开肉绽的鞭伤,看的酒滟直皱眉,甚至还有一些地方已经见骨了。
韩成玉则也是一脸凝重,倒是被这人忍疼的能力惊讶到了。
“唉,公子这般模样,又不知要养多久了,我都不知该如何跟郡主交代了。”小厮苦着一张脸,小声嘀咕。
“放宽心,主子的药都是极好。”小草和这人认识,倒是低声安慰了他几句。
“这一身好皮肉被打成这个样子,我非得去找那慕容傅赔钱不可。”酒滟淡淡的说道,下手很轻,但是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歌心疼的冷汗直流,但还在咬牙笑道:“您别生气,这事……您也别管,到时候您被疯狗咬了,不值当。放心,之后歌心会尽力唱曲接客的。”
闻言,酒滟眉眼间是冷意更甚了,手中动作加重,歌心浑身发抖,酒滟这才停手,语气听不出喜怒:“疼了就记住,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不欠他们的,再说了,我遇见的疯狗还少吗?”
他长叹一口气,手指微微蜷曲,嗓音隐忍可怜:“我也是不乐意捧着他们的,可是如今慕容锐深受皇上器重……”说到这,他就不说话了。
酒滟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
“好啦,以后会多警醒一点,不耽误您时间,认真挣银子。”歌心一把好嗓子,软声说话的时候,像是春风拂面,让人生不起气来。
“你得了吧。”酒滟收手,站起身来,语调微扬:“好好养着就行了,每年淳年郡主送的礼也不少,我也不至于这么不讲情面。”
听到这个名字,屋里的韩成玉愣了一下,随后便见歌心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神情,语气也变淡了:“她……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回来,您说她作甚,且是我赚的少了?”
“提她,是让你注意点你这小破烂身体,你觉着我掉钱眼里了不成,两句话不离开银子。”酒滟斜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剩下的让小厮给你包扎一下便好,左右他也做惯了。”
酒滟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往外走去。
韩成玉一开始还在沉思,见酒滟表情喜怒难辨的走了出去,不由皱眉,结果跟到了他的书房,门就关了。
显然是不想让他进去,韩成玉站了一会,也没有马上去敲门,而是转身走了。
酒滟此刻确实有些生气,看到这种情况他感同身受,心中莫名的郁气难消,便想着自己静一静,也没有理会韩成玉在干嘛。
直到,差不多过去一两个时辰,天都蒙蒙黑了,他才刚刚放下手中的书,便听见韩成玉低沉还稍有些喘的声音。
“酒滟……”
“进。”他坐在椅子上,头都没抬一下,似乎这才想起来,还有韩成玉的存在。
只见他天寒地冻的天气出了一身薄汗,面色红润,鼻翼微微收缩,他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略带一丝哄人的语气:“别心情不好了,我揍了慕容傅啦。”
酒滟有些讶异的抬头,“你说什么?”
“刚刚我跑去城北,揍了一顿慕容博。”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刚刚套麻袋下黑手的人不是他。
“你做什么揍他?”酒滟放下手中的书,直起了腰,挑眉看着他。
韩成玉抿唇不语,但是眼神在明晃晃的告诉酒滟,是的你想的没错,就是帮你出气。
“嗯?说话。”酒滟却不吃这一套,又往后一靠,整个人懒懒散散的。
“我与他父亲不合。”韩成玉垂下眼睑淡淡的说道,稳定了一下紊乱的呼吸,他是赶回来的,一路上跑的很快。
口是心非的模样很可爱,酒滟想。
“与父亲不合?就去揍儿子,这是什么逻辑,你们大将军做事都跟你一样的吗?不讲道理。”他站起来,向他走近,故意说着过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