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红痣随着主人的情绪变得更加鲜红,淬在冷白的皮肤之上显得异常艳丽。
见薄彧捏着自己的后颈,酥麻感从尾椎骨一路上窜,顾栖池大着胆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白衡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猛地听到自家总裁气急败坏地喊出声:“停车!”
迈巴赫猛地停下,落下刹车,白衡不明所以,刚要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看到薄彧一记幽寒的眼神扫了过来。
“去最近的商店。”
-
夜已经很深了,雨却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砸在房顶上,叮咚作响。
方芝芝困得厉害,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前,用手支着下颌,脑袋一点一点下沉。
眼看着就要砸到玻璃柜上,门外传来窸窣的动静,方芝芝猛地惊醒。
模糊的光影之间,只能看得清那是团漆黑的人影。
想到最近妙龄少女惨遭绑架的种种事故,这个点更是事故频发的时间,方芝芝无声吞咽了下口水,瞌睡虫被赶走了大半,四下无人,要真出点什么事,她就完蛋了。
思及此,方芝芝哆哆嗦嗦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又从包里掏出一瓶防狼喷雾,闷不做声地先输入好了110。
超市门前是一串五色珠帘,老板娘在泰国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据说是由人手工编织?40;,永不褪色。她起了兴致,就买了回来,挂在门上,想要验证这番说辞。
方芝芝当初还吐槽过,什么永不褪色,不过是骗人买东西的话术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串珠帘挂在这两三年了,日日被风吹雨打,不仅没有半分褪色,反而愈加鲜艳。
惊得方芝芝咂舌。
有风拂过,帘子被人轻轻掀开,珠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入目是一只冷白的手,执着一柄巨大的黑伞,伞上还有不知名的花纹,一看就价格不菲。
再往上看,进来的男人收了伞,结实的金属伞骨架发出啪嗒的声响,被倒过来放倒在门口。
他的头发略微有些凌乱,后颈上有雨珠滴答落下。凤眸狭长,鼻梁挺翘,五官极具压迫性,唇色却红,是冷白的面庞之上唯一鲜艳的色彩。
方芝芝呼吸滞了下,瞅了眼自己新晋小墙头顾栖池的手机壁纸,轻咳了一声,开始幻想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计算着她有几成几率能要到对方的微信。
她的目光紧紧粘着薄彧,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幻。
眼看着薄彧越走越近,一双长腿包裹在挺括的黑色西装面料里,肩宽腰窄,身材绝佳。
方芝芝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艹。
居然能在这种平平无奇的小超市看到这种男的,她这两天积福了吗?
薄彧站定在收银台前的货架处,眸光深沉,快速在上边扫了一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后俯下身。
看清了薄彧想要买什么东西,方芝芝撇了撇嘴,歇了搭讪的心思。
但眼里又多了几分促狭,想要看看对方到底买多大型号的。
最上边的那一层是特小号,再往下是小号,而后是中号。
倒数第二层,是大号装。
方芝芝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一寸一寸往下,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晰,将衬衫微微撑开,最终停在了最后一层。
MAX。
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包装盒上都有些落灰了,看着有些旧。
超市的白炽灯灯光明亮,有些灼人眼球。
薄彧拱起背,眉眼低垂,骨节分明的手伸向了最后一层,指尖触碰到上面的灰尘时微蹙了下眉,但还是将它们全都拿了出来。
我艹。
方芝芝张大嘴,看着被清空的最后一层货架微微出神。
冷白的指尖在收银台前轻扣,不多不少,恰好两下,唤回了方芝芝的神智。
她微怔,抬起头,对上薄彧的目光。
薄彧的喉结滚了下,淡淡开口询问:“除了我手里的这些,这个型号还有存货吗?”
方芝芝被震得目瞪口呆。饶是她这样见多识广的,都静了好久。
面前的男人面色不虞,眉头微微皱起,抿了下唇,重新发问:“没有吗?”
方芝芝如梦初醒,摇了下头,磕磕绊绊回答她:“有,还有,在后边,你要多少?”
“我帮你拿。”
薄彧瞥了眼收银台前的粉色口香糖,收回眸光,淡淡开口:“都要。”
方芝芝:……
方芝芝:?
我艹。
不是吧。
兄弟,你搁这儿玩儿进货呢???
直到结完账,方芝芝张着口,目光呆滞地看着满载而归的薄彧,嘴角忍不住抽搐。
一时之间不知该为自己是个单身狗而庆幸还是该为薄彧的伴侣而担忧。
但是算一算,两个都很惨。
方芝芝默默为薄彧的伴侣而默哀,今夜,祝他好眠。
随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欣赏相册里的照片。
全都是《我带爸爸去旅行》里顾栖池的截图,每一张都是她随手截下来的,都没有用修图,但好看的依旧可以随手一张就用来当壁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方芝芝又刷了一遍《我带爸爸去旅行》,开始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崽崽!我的栖池崽崽!我的昭昭宝贝!妈妈爱你!”
等等……
《我带爸爸去旅行》里,那个只漏了半截身子的男人,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想不出来,方芝芝决定把他抛之脑后,继续扒拉顾栖池仅有的一点物料。
“我的栖池宝贝啊,你什么时候再上综艺啊,妈妈没有你快要不行了!”
……
*
车内,白衡趁着薄彧不在,偷偷瞥了眼安然入睡的顾栖池。
无声叹了口气。
他跟在薄彧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谁敢在薄彧面前撒野,更遑论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惹薄彧。
可顾栖池不仅做了,还好端端睡在这儿,睡得天昏地暗,雷打不动。
薄彧别说收拾他,就连碰他一下都舍不得。
看着薄彧的身影从便利店里缓缓走出,白衡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驾驶座上正襟危坐。
无声感慨,薄彧这次真的栽了,栽的彻彻底底。
输得一败涂地。
等到车门打开,薄彧将手中提着的塑料袋丢在了副驾上,随后转身回到了后座上,将顾栖池揽入怀里。
他晲了一眼白衡,语气不轻不重:“开稳点,别把他颠醒。”
白衡应了声好,重新系上安全带时,无意间瞥到了塑料袋里的东西。
鼓鼓囊囊的快要溢出来了。
……
………………
他说错了,薄彧还是薄彧,还是那个疯子。
不是不舍得收拾顾栖池,只是时机没到,薄彧都攒着呢。
老板不愧是老板,白衡无声吞咽了下口水,重新发动车,朝着薄宅驶去。
顾栖池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好像睡了很久一样,梦境中是光怪陆离的荒诞记忆,他从未见过。
察觉到这些记忆可能与他有关,顾栖池在梦中奋力追赶,企图弄清楚这些被他遗忘的东西。
只可惜都失败了。
身体猛地腾空,失重感让他惊醒。
视线之中是薄彧精致的下颌与冷淡的喉结,身侧传来车门关闭的声响。
顾栖池寻声望去,只能看到白衡关了车门,跟在他与薄彧的身后。
“顾栖池,看我。”
“不要看别人。”
薄彧的声音不冷不淡的从头顶传来,勉强唤回了顾栖池的目光。
白衡跟在身后,被薄彧的眼神晲的心惊肉跳,闷不做声地又离他们远了几步,提着一整个塑料袋,暗暗吐槽薄彧这种强势的占有欲。
薄彧没带着顾栖池回老宅,而是回了自己常住的一处别墅里。
阿瓷也被他安置在这里。
其实说实话,薄彧在某些方面的确很像一头野兽,他有着兽类敏锐的洞察力与观察力、折磨猎物时的弑杀感,更有着无比强烈的领地意识。
他绝不允许不相识的人踏入自己的领地,尤其是薄彧自己的房间,一直都是他亲力亲为打扫的,收拾房间的阿姨也从没有得到过进去的允许。
白衡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到了客厅之中,略微打量了一下其中奢华的布置,代表普通的工薪阶层无声指责薄彧这种壕无人性的资本家。
随即就看到薄彧抱着顾栖池往二楼上走去。
走廊一路蜿蜒,到了最里边的那一间——
薄彧他自己的卧室。
白衡挑了下眉,五指握成拳之后放到嘴边轻声咳了下,随即默默推出了门。
如果没猜错的话,薄总今晚要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梦寐以求的夜晚。
贴心地替他把门口随意丢弃的雨伞摆正,白衡扫了一圈四周,彻底离开。
顾栖池被薄彧抱上楼的时候,手无力的垂了下去,细瘦的手臂青筋蜿蜒,腕骨微凸,冷白的皮肤之上晕了些粉。
角落里有窸窣的动静传了出来。
粉红色的厚肉垫无声地印在地面上,阿瓷早就闻到了顾栖池的味道,银渐层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跳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喵~”
“喵~”
甜腻的猫叫声在寂静的空间之中响彻不绝,阿瓷跳起来伸出爪子去探顾栖池垂落在外的手臂。
银渐层的猫毛漫天飞扬,粘了薄彧一身。
顾栖池的头枕在薄彧肩上,还没来得及看清阿瓷,就被安置到了大床之上。
床垫柔软,肤色冷白的青年陷在漆黑深泽的床单里,像光洁的天使堕入黑暗,惊心动魄的瑰丽。
美中不足的是,阿瓷趁着薄彧下楼取东西时,从床底一跃而上,跳上了床,牢牢守在顾栖池身旁。
银渐层的泛着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栖池,圆润的身子在床上一滚一滚,猫叫声响彻不绝,诉说着对主人的思念。
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到顾栖池了。
薄彧拿着东西进门时,恰巧与阿瓷目光相撞。
一猫一人,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薄彧散漫的笑了下,唇角勾起稀薄的弧度,舌尖顶了下颊侧,随后逼近床沿。
高大的男人在床上浅浅落下一层阴影,恰好彻底笼罩住床上的青年。
薄彧俯身,提着阿瓷的后颈,将她带下了床,与自己平视。
他眼神晦暗,浓稠的像翻涌的海浪,意味不明地开口:
“我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久,阿瓷,给点面子,乖乖去外边玩,别来打扰我们……”
“嗯?”
他的嗓音低哑,尾音更多了几分磁性。
银渐层被丢了出去,门缝悄然无声地阖上,“啪嗒”一声,薄彧上了锁。
顾栖池微支起身,眼前眩晕,腰一软,险些又跌了下去,好在被薄彧揽起,搂住了腰。
他身上有股很沉的木质香调,檀木香混杂着橙皮的味道,有些撩人。
后脑勺的头发被轻轻拢住,向下扯,顾栖池随着拉扯微仰起头,琥珀色的眸一片水雾,睫毛被泪水洇湿,黏连成一团,瞧着格外可怜。
薄彧却再也难以忍得住自己的心思,他只想让顾栖池的情绪起伏更大些,最好是由他掌控。
他的声音砸在顾栖池耳边,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口水吞咽的声响:“顾栖池,我是谁?”
薄彧问他。
窗外的夜色浓稠无边,没有了城市中心的霓虹,只依稀能看得见寥寥几盏路灯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晚风拂过,雨声夹杂着拍打树叶的窸窣声填满夜色,有些嘈杂。
顾栖池仰起头,亲了下薄彧的下颌,随即开口回答:“薄彧。”
“你是薄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薄彧咬上他的唇,按住了他的腰,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之上爆起青筋,显然是忍耐到了极致。
那份协议合同上写了些什么,没有人比薄彧更清楚。
【在协议期间,不得违背顾栖池先生的意愿,做出任何有害对方身心健康的行为。】
可婚还没结,再者,他也没有违背顾栖池的意愿。
是顾栖池主动来招惹他的。
他的吐息逐渐升温,微微退开,哑着嗓子哄他:“顾栖池,我们结婚了,你该叫我什么?”
叫他什么?
顾栖池头脑混沌,思考了好一会儿,像猫一样被薄彧反复揉捻着后颈的皮肤,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老公……”
语气带着些许疑惑与试探。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薄彧到底想听什么,可直觉告诉他,薄彧想听的,就是这个词。
……
今晚的夜被拉得很长,每一分,每一秒,都随着淅沥的雨声被无限拖长。
只能听得见门外银渐层叫唤的声音。
猫爪子挠着门。
一声又一声,片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