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舒医生。”

黎遥仰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身穿白大褂的修长身影。

可能是门外的情形太渗人，黎遥粉白的小脸都失了颜色，额上沁出一层细汗,汗水浸湿发梢黏糊地贴在他的侧脸和耳后，将这张艳丽的小脸染的湿漉漉的,此刻眼眶发红，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目光像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正在祈求对方的怜惜。

舒泽远目光落在黎遥的脸上,抬手,抚了抚他红透的眼尾，声音温和,一如往常,“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听着耳边门上传来的刺耳渗人的抓挠声，食指在黎遥柔软的脸颊蹭了蹭，“怕了？”

舒泽远垂眸,看着黎遥手中之前用来割开绳子的小刀,神情自然地接过，然后在黎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手,刀尖没入那摇摇欲坠的门板上，发出一声钝声。

“安静点。”舒泽远开口。

声音不复刚刚的温柔,一派冷意。

黎遥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门外也突兀的安静下来。

舒泽远看着黎遥懵懵的小表情,问道：“你叫我来,是想让我帮你处理这些人？”

不知道是不是还残留着之前的冷意，舒泽远的语气并没有刚开始那么温柔，反而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让黎遥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他抿了抿唇，手下意识拽上舒泽远白大褂的下摆，“不是的。”

黎遥嘴唇嗫喏一下，不知道想起什么，脸颊泛起一抹浅浅的粉，抓着人衣服的手也用上了力，原本整洁的白大褂都被人揉的起了褶。

舒泽远看着这熟悉的小动作，眉眼间仅剩的那丝冷意也在无形中消散，他将黎遥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在他圆润嫩白的指尖捏了捏，“那是什么？”

“是……”黎遥脸更红了，闭了闭眼，卷翘的睫毛不断扑扇，最后，咬了咬唇，小声开口，“还想见你……”

舒泽远明显被他的话取悦到，唇角勾起，应了一声：“知道了。”

直播间一片粉红泡泡，观众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扬言磕到了。

明明是如此温馨和睦的界面，系统却觉得有些难办。

这个副本，不光是门外那个院长觉醒了自我意识，就连上个副本的医生也是，黎遥到底什么体质，一连撞彩？

还有，他看着此刻正埋在舒泽远怀里撒娇，絮絮叨叨诉说自己的遭遇的黎遥，只觉得怪异。

在黎遥红着脸说想见舒泽远的时候，这股违和感最为明显。

要不是亲眼见到黎遥一出副本就无忧无虑地去大吃大喝，他可能真的信了。

可黎遥浑身没有任何一丝演戏的成分，之前在直播间卖乖系统还能看出黎遥是故意的，现在，任谁来看，都能感觉到黎遥对舒泽远的依恋跟信任，也难怪连舒泽远这种恐怖副本的boss都被骗了过去。

不对，不止舒泽远，前一个副本，围绕在黎遥身边的都是这样。

黎遥以一副无辜的弱者姿态，让人为他赴汤蹈火，甚至为了他去死。

最后，自己占尽所有好处，简单地抽身而出，连回头都不曾有。

系统发现，他好像小瞧了自己的宿主。就在系统出神间，他的面板突兀地传来一则消息，【我是舒泽远，要不要做个交易？】

系统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只见舒泽远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抱着怀里委屈巴巴朝他哭诉的小人，耐心安抚。

【避着黎遥，只是怕他会担心。】舒泽远适时给了一个解释。

【想必你也察觉到这个副本的不对劲，不然黎遥也不会召唤我。我能帮他摆平这件事，当然，也希望你不要将我们觉醒的事情上报。】

【你是黎遥的系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能帮黎遥通关，你也能有不少好处，我们都不会妨碍彼此。】

【所以，希望你守口如瓶。】

要是系统现在有表情，一定脸都黑了。

舒泽远这话看似是商议，实则是威胁。

对方既然能跟他联系上，那就有摧毁他的能力，要不是他跟黎遥的大脑连接在一起，还能给黎遥提供一点帮助，对方或许早就动手了。

真是一个大狐狸，一个小狐狸。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躁动起来。

舒泽远的威慑失了效。

黎遥瞪大眼看向门口，还没出声，就被人遮住了眼，“没事，我会解决。”

“等外面安全了，你再出门。”

黑暗中，黎遥只觉得唇角被人碰了碰，有点凉，却很软。

舒泽远松开了他，拔下门上锋利的小刀，打开房门。

出门后，轻轻带上。

伴随着一声门关上的咔哒声，黎遥如梦初醒，下意识想追上去，可到门口，又停住脚步。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出去只会给人添乱，“系统，有什么我能兑换的道具帮帮舒医生吗？”

系统沉默半晌，【没有。】

那个级别的战斗，黎遥这点积分根本不够看。

不过，他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会不可控地爱上黎遥。

因为，黎遥对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外的动静也渐渐减小，直至一片安静。

黎遥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系统，舒医生还会回来吗？他会受伤吗？”

之前那个出声的人好像很不好对付。

【他不会再回来。】系统很快回答，【每个道具都有时间限制，这只是个珍稀道具，能维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还有一点他没说，这毕竟不是医院副本，舒泽远的实力会受到很大限制。

大概率，是打不过对方的。

至于舒泽远之前说的摆平这件事，可能对方已经想好了对策。

黎遥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不对，你不是可以举报刚刚那个人吗？十分钟早过了，成功没？”

他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舒医生是不是也觉醒了自我意识，你这样会连累他吗？”

系统：【会。】

只要举报，整个副本中的所有图像都会被传送至主系统一帧一帧地进行分析，舒泽远当然也逃不过。

“那你快撤回来！”黎遥慌乱道。

他其实能感受到舒泽远应该是有把握的，要是真举报了，说不定弄巧成拙了。系统看他这明晃晃的双标，一时有些无言，【放心，没举报。】

舒泽远早就暗搓搓地警告他了。

黎遥这才放下心来，凑近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

什么都没听到。

他想了想，还是主动打开了门。

一味待在房间内他什么信息都获取不到，还不如出门碰碰运气。

可等他打开门，看到门前血腥的场景，差点吐出来——

门前堆满了尸体，这些人身穿灰白竖条的统一病服，可是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像是被利器切割开来，露出里面鲜红外翻的皮肉，地上几乎被血染成了浓稠的红色，宛若地狱。

黎遥看了眼自己以及被血浸湿的鞋子，一阵恍惚。

这都是舒医生干的吗？就用他那把，从商城兑换出来的廉价小刀。

他喃喃道：“好厉害……”

系统本来以为黎遥会害怕，已经打好草稿准备安慰人了，没想到黎遥竟然还觉得舒泽远厉害？

这逻辑，他真没料到。

其实黎遥的想法很简单，这些人都要闯进门来杀自己了，他没那么多余的同情心觉得他们可怜。

他垫着脚，小心翼翼地从尸体间隙跳出去。

这里好像是一个临时的安置点，只有零散的几个房间，走廊狭长，忽略地上那些无规则喷溅的血液，环境算的上是整洁，就连墙上挂的壁画都方方正正，间隔距离相同，画框上都看不到一点灰尘。

给人一种病态的洁净。

黎遥压住心头那股毛毛的感觉，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突然，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侧边一个阴影处传来一声很轻的咳嗽声，以及，隐隐飘来的血腥味。

医院的通风很好，黎遥走远后，那股血腥味已经很淡了，没想到这里还有。

看来，还没死？

那是走廊的一个拐角，是视线的盲区，他看不清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舒医生？”

里面的咳嗽声停了停，然后，在黎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突兀地伸了出来，猛地将他抓了过去。

黎遥猝不及防，身子一歪，一下撞到对方怀里，连着抓他的人也被扑倒，对方的背重重磕到墙上，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连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黎遥慌乱直起身，才看清面前人的样子。

一身笔挺的深色制服，肩宽腰窄，轮廓深邃，看起来很年轻，此时正虚弱地靠在墙上，左手捂着肚子，呼吸声很浅。

黎遥这个时候才发现对方手上溢出来的鲜血，将制服都晕湿了，他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就是来源于这个人。

他看着对方身上源源不断溢出来的血，下意识凑近，“喂，你没事吧？”

可他刚出声，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就在他脑海中响起，【顾思明，精神病院院长。】

【之前门外出声挑衅的就是他，也是他指使医院的病人对你发动袭击。】

黎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恰巧，对方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

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黎遥，整个人气势瞬间变了，跟虚弱的外表完全不符，满满的压迫感，让黎遥后颈都沁一层冷汗。

【系统，我现在干掉他的几率大吗？】黎遥小心问道。

万一对方只是一个纸糊的老虎呢？流了那么多血，脸都白了，应该也没多少力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