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遥见对方一直搓胳膊,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让黎遥也变得不安,他忍不住开口:“你还好吗?”
简永新动作顿了顿,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好吗?”
发丝纠成一股一股,衣服裹得严严实实,满眼血丝,连声音都像是被沙子磨过,粗粝刺耳,说是一个流浪汉都不为过。
黎遥的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简永新变得暴躁起来,他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这个鬼医院,还派小鬼阴我,等我好了,迟早将这地方搞垮!”
“昨晚也是,要不是我机灵……”
他说完话音一转,看向黎遥,“对了,你也住这一层,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比如,诡异的挠门声,还有重物在地上拖拽的声音……”
简永新说的神神叨叨,“我住4315,你这里是4309,那声音应该是从你隔壁4310传来的。”
这话一出,黎遥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去,昨晚隔壁真的发生了什么?
重物拖拽的声音,是指尸体被运走了吗?
简永新看到他惊惧的表情,语气愈发兴奋,“原来你也听到了,我病房那几个睡的跟猪一样,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受折磨,原来你也被盯上了啊?”
“你的标记在哪?鬼出现的时候,会烧一样的痛,应该很明显。”
简永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死亡的人,透着难言的诡异。
黎遥浑身都僵住了,他想起了昨晚舒泽远的话——
[像个小孩的手印]。
所以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瘀伤,他真的被鬼盯上了……
黎遥不想看到简永新幸灾乐祸的表情,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看着隔壁4310紧闭的房门,不自觉想起对方昨晚痛苦至极的求救声。
这就是自己的未来吗?
姜逸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黎遥站在别人病房门口发呆的模样,他皱了皱眉,“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
这个医院就算是白天也冷的不行,黎遥穿着掉了一个扣子的病号服,露出伶仃的锁骨,脖子那一小截皮肤被冻得冷白一片,偏偏对方还毫无所觉。
姜逸抬手,不耐烦地将黎遥的衣领拢了拢,“发什么呆?”
黎遥这才发觉他回来了,听着对方凶巴巴的语气,有点委屈,“我只是,出来站一会……”
可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咬脖子死掉了,他不想死之前还在被人凶。
姜逸不知道黎遥怎么突然红了眼眶,声音低低的,饶是极力压抑,也能听出里面的一点哽咽。
他一下慌了神,“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简永新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这会姜逸完全忘了对方是他的委托人,他满脑子只是,谁惹黎遥伤心了,他就揍谁。
黎遥吸了吸鼻子,“明明是你欺负我。”
姜逸凶的要命,还占他便宜,就连一个小手电筒都要跟他讨价还价。
姜逸傻了,“不是,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看到黎遥湿漉漉,暗含控诉的眼,那点话一下就咽了回去,“我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来?”
他什么时候对黎遥动过手?
就连昨天被人卷走手电筒也是,明明以他的力量,完全可以趁黎遥缩回手的时候把门撞开,可他怕吓到人,直接将手电筒送了出去。
就这样,黎遥还说自己欺负他?可真是一个小白眼狼。
他叹了口气,抓住黎遥的手腕,将人拉到一旁的楼梯间,“在这,你动手吧!我不还手就是。”
在外面他还是要面子的,楼梯间没人,黎遥怎么发泄都行。
黎遥没想到姜逸竟然以这种方式哄他,那点气一下散了,他挣了挣对方抓住他手腕的手,“你先放手。”
楼梯间光线很暗,姜逸把他堵在角落,两人的体型差让黎遥都看不到楼梯间外的亮光,鼻尖满是对方的味道,热烘烘的,姜逸还锢着他的手腕,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
可姜逸一时没动,两人离得近了,他都能闻到黎遥身上淡淡的甜香,从散开的衣领一点点透出来,让他不由压低身子,“不委屈了?”
黎遥察觉到他的气息,只觉得颈项一阵酥酥麻麻,偏过头,声音带了丝羞恼,“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姜逸就是姜逸,一肚子花花心肠,亏他刚刚还有点感动。
姜逸察觉怀里的人挣扎力度在加大,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黎遥发飙前退开,“好了好了,我离你远点。”
黎遥当然感受到了他最后嗅闻的动作,像是闻着肉味的狗,偏偏自己还毫无办法。
姜逸看着面前气红了脸的人,唇角扬起,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
黎遥脸颊的肉被他捏的嘟了起来,看起来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反倒是让人心痒痒。
姜逸手指在他滑嫩的脸上蹭了蹭,又很快松开,“说说,发生了什么?”
对方正经的语气让黎遥一肚子气没处撒,只得闷声跟姜逸解释一切,连腰上的印记也说了。
姜逸表情一下凝重起来,想都没想,直接掀开黎遥衣服下摆。
黎遥没想到姜逸这么大胆,惊呼一声,还没等他压下衣服,姜逸的手就碰了上去,像是在描绘腰上的图案。
“还真是手印。”姜逸喃喃道。
这估计就是他之前看到的什么暧昧痕迹,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只不过没有阴气,跟简永新的不一样。”
最后,姜逸研究了好一阵,黎遥都软了腰,只能将手撑在旁边的墙壁上,好在这磨人的研究并没有持续太久,姜逸终于放开了他,“是印记,不过没有阴气,要么是鬼太弱,要么是那个鬼已经消散了。”
姜逸将手放进口袋,重重捻过指尖,心中想的跟说的完全不相关——
怎么会有人的腰这么软,细细的一截,一下就能握住,多碰一下还会抖,敏感地要命。
黎遥没注意到姜逸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腰上,脑海中回想着对方的话。
他的确被小鬼缠上了,不过阴气被人祛除了,是舒泽远?
没等他想清楚,一双手搂过他的腰,将他拉进怀里。
黎遥一不留神,直接被人抱了个严实,他刚想让姜逸松开,就听见对方突然问了他一句,“黎遥,你之前是在害怕对吗?”
头顶的声音很沉,没有平日的嬉笑,腰上的手臂也将他锢得牢牢的,姜逸的体温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热度。
黎遥抵在姜逸胸膛的手慢慢泄了力,他低下头,闷闷回了一声:“嗯。”
他本以为昨晚是个意外,可是,现在却知道死亡就悬在他的头顶,别说六天,他可能都活不过今晚。
姜逸抬起黎遥的下巴尖,指腹在上面轻轻抚了抚,突然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简永新为什么把衣服裹的那么严实?”
黎遥下意识顺着他的话,“为什么?”
“因为,他身上全是鬼留下的印记。”
“可我把他救下来了。”
姜逸看着手上那张漂亮的小脸,皮肤温软细腻,让人爱不释手,那双漂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眼里仿佛只盛着他一个人。
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不会允许黎遥死吧?
姜逸心底突然窜出这样荒诞的念头。
“那你可以保护我吗?”黎遥理解了姜逸的潜台词,他仰着头,两人离得太近,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迫近的灼热气息,洒在他的脸颊,耳廓,将他的皮肤都染上了一片绯红。
“我需要用什么做交换?”
就跟换手电筒一样。
“不用交换。”姜逸喉结滚了滚,原本精明的他做出了最不划算的交易。
他不可自控地,低头,用唇碰了碰黎遥的耳垂,
“只要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