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你、喜欢我……”
“我准备说的,是你不给我机会。”
沈兆庭的面容严肃,语气也像在讨论合同,对初宜来说,那张英俊的脸为他增加的说服力不止一丁半点,逐项条款全都有理有据:“我很喜欢你。”
他那样冷静,已经足够犯规,在原话上,还要加个“很”字。
有“很喜欢”吗?
初宜愣愣地想,虽然,这样形容她对沈兆庭的感情,一点都不夸张,但沈兆庭对她,也有“很喜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初宜攥着手,浓密的睫毛轻轻忽闪,总是会显得可怜兮兮,轻声道,“你骗我,明明,你以前,都不喜欢我的。”
“初宜。”沈兆庭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嗓音微哑,“你这样讲,对我不公平。”
从她握着他的手背厮磨开始,就已经改变了这段关系的基调。
那时她年纪小,脆弱又不经事,作为长辈,沈兆庭当然只想着怎么保护她的自尊心。
可是,她很快就长大了。
即便是她对沈兆庭避之不及的那两年,作为名义上的一家人,两个人也总会有见面的场合。
她发苦的目光追随、沈靖川经常提起的她的郁郁寡欢,这些东西带给沈兆庭的影响,不知何时,就逐渐从单纯的忧心,变成了牵肠挂肚。
这两年来,他去学校给初宜送东西的次数不少。
有下属出差带回来的特产,时令交替时的清肺护咽茶,子公司新出的新鲜小玩意儿——沈家的核心业务之一是文具,但在此之前,沈兆庭只考虑每条生产线的表现相较上年同期如何,是否需要增减更换,是因为初宜,他才想到了,可爱的,可能会是初宜喜欢的。
他每次去,都得不到初宜多余的回应。
谢谢二叔。
麻烦二叔了。
二叔开车慢一点,路上小心。
他就只能是二叔。
去年深冬,初宜因为上山淋雨住院,沈靖川全程陪护,他没理由一直留着,回到北城的那半个多月,都心神不宁。
后来,她出院开学,他去学校,带了一大包止咳药,保健品,初宜一开始连车都不肯上,拿上东西就要走,似乎他只是为了送药。
他只能以为自己只是为了送药。
后来,沈令嘉的婚礼上,初宜在他怀里大发脾气,又挣又哭,当天晚上,他做了一整晚下流至极的梦,早晨醒来,睡裤里的景况,叫他连着几天面上都臊得厉害。
他还做什么二叔?
他有什么脸再做二叔?
沈兆庭刚毕业的时候,在国字头的单位待过两年,那是他原本的志向所在,做得也很好,有过大好的仕途,曾是领导班子的重点提拔对象。
但后来,他不得不回家,扛起那一大摊无人招揽的生意,最后也经营得有声有色。
他又变成了一个成功的商人。
商人的成功,是逐利的结果,在钱财上如此,感情上,他当然更不会是守株待兔的那类人。
一旦他想通了初宜对他来说的意义,那就不单单是想要。
他一定要。
*
“你躲我躲得那么狠,又说我不喜欢你……怪我替你追自己的速度太慢,是吗?”
听他说了那么多,初宜用尽全力,也难维持住心跳的有序。
两只圆眼睛大睁着,牙齿无意识地轻轻咬着嘴唇。
此前,沈兆庭只知道她的嘴唇总是娇嫩的红色。
昨晚,他自己用右手的拇指指腹碰过,才知道,不只是看上去娇嫩,是真的,像花瓣一样的触感。
比花瓣更嫩。
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说话,初宜。”
“我有追你,别冤枉人。”
“什么时候?”
她声音小小的,表情无辜,不知是抱怨还是撒娇,为自己争辩:“上个月啊,天天给你发微信,关心你忙不忙,累不累,吃饭没有,休息没有,结果,你就知道转钱给我,打发要饭的。”
沈兆庭又好气又好笑:“哪个要饭的值那么多钱?”
“姓初的要饭的。”
“好。”沈兆庭收敛神色,表情认真,看着初宜的眼神专注到叫人屏息,“小要饭的,自己追到手的人,不在一起,不合适吧?”
初宜怀疑自己真是疯了。
哪有人表白的时候被称呼小要饭的?可她却怎么都忍不住脸上那个傻得要死的笑容,她自己感觉,可能快要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可是,沈兆庭是看不懂她的表情吗?怎么还一副紧张兮兮在等答案的样子?
一辆可能也是送学生的车缓缓经过,初宜在那辆车贴了遮光膜的车窗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才发现,原来她并没有笑。
她的表情比沈兆庭还要严肃。
木木的,眼角眉梢丁点没把她内心的翻涌表现出来。
初宜才知道,人的情绪太激烈时,脸上反而会失去表情。
她也说不出话,只能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动作肯定也很僵硬。
好在,沈兆庭没再要更多的回应,他抱住了她。
他很紧很紧地抱住了她,那双有力的臂膀,像是再也不能忍受多一秒钟的等待,将初宜捞进怀里时,撞痛了初宜的鼻梁。
她也给了沈兆庭叫他心安的回应,两手攥住沈兆庭的衣摆,绵软发烫的脸颊贴在他颈侧,亲昵地蹭了蹭。
两个人的心跳声都大得吓人,被拖延了将近两个月的情绪,终于暂时找到了停靠点。
她是个没安全感的小动物,只有在沈兆庭身边,能有这样全然放松的时候。
“里面有人吗?”车窗被咚咚敲响,“校门口不能停这么久,挡着后面儿的车了,有人吗?”
沈兆庭将车窗降下半截,挡在窗口,客气道:“不好意思,这就走。”
“哎,不是不让停,是不能停这么长时间,你送人吗?送到就该走啦。”
“是,麻烦您了。”
这几句话的时间,让初宜深呼吸了两下,表情才勉强恢复正常,可以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