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这两个孩子,老太太的身体彻底坏了,那之后的好几年,都没什么精神,听不得孩子哭,给保姆带着。
等过了几年,两个孩子该上幼儿园了,有些事,再多的保姆也没办法代劳,沈兆庭跟了他大哥,沈令嘉则是被他小姨带大的。
长到十四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
沈兆庭那会儿跟沈靖川极不对付,自己犯浑,沈靖川也还年轻气盛,被沈兆庭顶嘴气狠了,指着他骂白眼狼,叫他有本事滚回自己父母家去。
现在想想,也真是鸡飞狗跳的几年。
当着沈靖川的面,沈兆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吵完摔门走了,一个人回了他爸妈家。
他爸还好,只是生了半头白发,他妈却连行动都不利索了,还是家里家外地忙,叫他喝蜂蜜水,给他拿零花钱。
又问他,大中午的跑过来,是不是跟大哥吵架了。
沈兆庭老老实实地喝完蜂蜜水,把两张银行卡揣进口袋里,撇撇嘴道:“谁跟他吵,我就过来看你们一眼,待会儿约了同学打球。”
没坐满一个小时,他就出了门。
那时,他家还是一栋二环的别墅,他妈在后头追,一直追到前院,叮嘱他多吃饭,听大哥的话,打球去体育场,别晒太长时间的太阳。
沈兆庭头都不回,一副只急着打球的样,走出老远,远得他爸妈就算站在别墅三楼都望不到他的时候,才拿胳膊擦了把眼泪。
他在体育场的看台上哭了一下午,晚上八点多,顶着一双核桃眼回了他大哥家。
沈靖川还要骂他,反被他大嫂骂了一顿,悄悄得不出声了,他大嫂又拽着他的胳膊,叫他坐下,看着他吃完两碗饭。
那年沈兆庭十四岁。
那不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再也受不了沈靖川,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回家,然后又因为父母的苍老而反思自己任性,最后改了主意。
那也不是最后一次。
可任哪个外人讲,沈靖川都对他很好了,明明是兄弟,尽的却是父亲的责任。
沈兆庭自己也不会说沈靖川对他不好。
他会跟沈靖川发脾气,但对着他爸,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实际上也很亲沈靖川。
于是,在那几年,分明幼稚却又最爱装成熟的年纪里,他被自己的“贪得无厌”折磨得不轻。
“虽然不是一回事。”沈兆庭继续道,“但是,小侄女,我想说的是,有些东西没有代偿性,不是你得到了一些,就必须做得到舍弃另一些,不是叔叔对你好,你还想阿婆就是错的,你……”
沈兆庭突然止住话音,因为初宜抬起了头,那张原本就有些可怜兮兮的小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她用力咬着下唇,被咬住的部分发白,其他地方又格外得红。
鼻翼翕动,只是对视的两秒钟,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就又滑出两串泪水。
两个人挨得近,被抽噎哭泣的初宜扑进怀里好一会儿,沈兆庭才反应过来。
小姑娘软乎乎的,整个人都靠在他胸膛,看样子是伤心的要命,可到底不是亲侄女,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沈兆庭的动作有些僵硬,最后抬起手,生疏地拍两下初宜的肩。
“初宜?”
“呜……二叔……你……呜呜呜……”
初宜哭得伤心,整张脸又都埋进沈兆庭的胸膛,好半天,本意是安慰情绪低落的小孩,却不知为何把人彻底弄哭了的沈兆庭才听清,她说的是,“你真的好可怜啊”。
作者有话说:
沈兆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