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怕达芙涅。
眼见达芙涅那温软滑腻的手抚在他唇间,少女身上那独有清香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让阿波罗本就抖软的身子更加没力气,几乎要瘫在地上了。
之前,别说如此亲密相对了,就是她的一片衣角,他也碰不到。
达芙涅等周围静下来,才垂下头来,压着嗓子问,“喂,你没事吧?”
这话入了阿波罗的耳朵,浑感觉她语气中全是关心。
他思涌如潮,恍若无数暖流灌入腹中,身子飘飘忽忽的,如在云间。
能得到她的一句关怀,便是现在美梦立醒,也再无遗憾了。
达芙涅见他又不说话,皱了皱眉。
这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威武也是威武的,但沾了三分傻气,痴愣愣,问他话,他发呆,神游天外,也不晓得回答,当真令人不快得紧。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灵巧动人的阿尔忒弥斯女神的神使?
她刚才真是受骗良深了。
更深露重,达芙涅不欲跟这人多加纠缠,红唇一撇,双手一松,就将此人松垮垮地丢在了地上。
“哎呦……”
阿波罗重重地跌了跤,才从迷乱的神志中回过神来,怨怪地说,“你,你讲不讲道理,怎么忽然扔我?”
达芙涅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眉头紧了紧,似在埋怨他大声喧哗。
随即微闪身子,把他给拉进了室内,关紧了门。
她尽管把阿波罗给丢在了地上,自己不紧不慢地点亮了窗边的油灯。
那光也并不亮,一灯如豆,却足以照清阿波罗的面容。
达芙涅专注地瞧了一会儿,提了自己得意善使的马鞭在手,“说,你到底是谁?”
阿波罗头痛地坐在地上,下巴被她的鞭柄抬起,与她四目交投。
“我……”
他不住地吸气,不住地思索着措辞。
他现在可成什么样子,还真成达芙涅的猎物了?
此女也真是霸道。
一丝狡狯之意忽生,阿波罗微笑说,“我是阿波罗。”
达芙涅手里的鞭子顿时缩了缩。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质问道,“如果你真是阿波罗,为什么刚才不说?还冒充什么神使?”
阿波罗笑意不减,手指缓缓移开了颌下马鞭,淡淡说,“我怕吓着你。”
达芙涅眺着眼前的男人,轻哼了声。
他长得是像太阳神阿波罗,和雕像上一模一样,不过也只是像罢了。
阿波罗之神又岂会如此浮滑无形、夜半摸窗?
达芙涅仍然不信,指了指窗外,故意为难,“如果你真是太阳神,就立即让太阳升起来。你要是能做到,我就信了你的。”
阿波罗叹惋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叫你爸爸过来抓了我,我没还手之力的……”
达芙涅打断道,“别顾左右而言他。”
阿波罗掀起眼皮,见她满脸切盼之色,如同抓到了个宝,但又惧怕宝物外层的刺,不敢径直上前。
“那怎么行?”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太阳何时升起,何时落下,都是有规律定数,即便是太阳神也要遵守,不能胡来,否则会造成万物混乱,奥林匹斯生灵涂炭的……”
达芙涅莞尔一笑,“你做不到就做不到喽,却还扯七扯八地作甚?我之前还有几分怀疑,现在看来,你就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骗子,连神也敢冒充。”
阿波罗郁然说,“我真不是。我是梅花鹿仙,之前你打到的那只梅花鹿就是我。不信你去仓库看看,那只梅花鹿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达芙涅挑挑眉,“行,那你再变回梅花鹿给我看看?”
阿波罗眨了几下眼,暗呼丘比特出来。
半晌,却是一片寂寥无声。
该死。这家伙。
达芙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早已将他看破。
“好了,小贼头,别狡辩了,你一会儿说什么月神使者,一会儿又扯阿波罗神、梅花鹿之类的,我看你就是混进我家里来偷东西。”
一边说,一边拿了条软绳索将他绕了,“明日一早,我就拉你去见族长,叫族长狠狠罚你去做苦役。”
阿波罗左右乱动不让她绕到,他本以为她从猎犬手中把他提出来,又瞒了父亲,是对他有情意来着,没想到她把他当成了小贼,还要拿他去见什么族长。
既然如此,她又干嘛瞒着父亲护着自己?
达芙涅看出他的心思,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你别乱动,我不告诉爸爸,原是怕爸爸一怒之下打死了你,毕竟敢来我家偷东西的小贼还没有过……”
阿波罗笑道,“胡吹大气了。你爸爸怎么也是个衰翁,怎么能将我打死。”
达芙涅砸了他肩膀一下,疼得他哎呦一声住嘴,这才继续说道,“你小看我爸爸了?他之前可是做过河神的,别看如今年老,族里十个身强力壮的男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就你这小身板,嗯……最多三拳。”
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头,脸上的神情秀美而傲气。
阿波罗抬起头,陷溺在她的笑靥里,舌尖上准备好的诡辩话语都凝住了。
他不关心她爸爸能打倒几个壮汉,他只关心眼前的她。
阿波罗口角含笑道,“那我可不能被你抓到,反正我什么东西也没偷到不是,这便要开溜了。”
达芙涅信然说,“好大胆的贼,你以为落在本姑娘的手中,还能轻易脱身吗?”
阿波罗谑道,“虽说姑娘凶悍如此,但不试试,终是不甘心……”
话音未尽,便猛地站起身,朝门口奔去。
他这一招本来不是真要跑,只是博达芙涅一笑罢了,他是费尽心机才进入这幻境中的,缠她磨她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跑?
然而达芙涅却不容情,只见她玉手轻轻扬,阿波罗脚下一绊,两只脚踝立马缩在一起,紧接着身子不稳,又跌坐在了地上——原来不知何时,她的软绳已经绕上他的脚骨了。
阿波罗脸朝下,双眉一轩,手肘撑着地毯转过身来,达芙涅那明丽的面孔已经靠了过来,横鞭于他颈前,低声问,“怎么不跑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由达芙涅控制着,简直是妙到巅毫,既给了他沉沉的压迫感,又没有与他过分亲近、轻渎了自身。
阿波罗猛然一荡,眼里充斥着缠绵的柔波。
达芙涅就在眼前,这些年来对她的思念眷恋犹如潮水一样倾泻而出,催垮他的理智……他只想什么都不顾,按着她的头就去吻她。
可在这须臾之间,达芙涅已经把他身上的软绳缠好了。
她重新站了起来,又是跌在地上的他所不能及的了。
阿波罗叹道,“好吧,好吧,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