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鬓厮磨在她发丝间,音色深沉又魅惑,“光散步有什么意思?亲爱的,我们玩捉迷藏吧。我数二十个数的时间,你可以随便逛游,出了这座林子也没关系。但有一条……”
他帮她解开白绸,轻压着嗤笑,“别被我找到呦。”
*
一、二、三、四……
二十。
林子里木石嶙峋,张牙舞爪,好像身后有无数双手在追着她。
普绪克循着刚才号角传来的方向,脚步匆忙。
她像躲避暴风雨一样紧迫,冽冽的夜风灌进她的肺叶中,弄得她的喉管生疼,脚下、腿上好几处也被尖锐的石子剐破了。
饶是如此,她仍不敢耽误时间。
她深知自己只有区区二十个数的时间,如果不能在此之前不能跟阿道斯汇合,或者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她这游戏就算输了。
然而森林就像那人说得一样,危险又充满了死亡的陷阱。
一路奔过来,凶恶可怖的野兽蛰伏在暗处嚎叫,她的脚下也尽是大大小小的沼泽,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其中,被烂泥活生生吞掉。
一个路口被无数的灌木掩盖,又分出去无数个岔路口。
仅凭着刚才的那一声号角,普绪克感觉自己迷路了。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眉,她甩起袖子擦了一把,暗暗祈祷阿道斯能再放一声号角。
这是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希望阿道斯能听得见她的心声……拜托他了!
然而号角声没等来,身后的那人却已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
他没有飞翔,脚步一声声地踏在窸窸窣窣的落叶间,像蛇一样无声无息。
二十个数早到了。
他声音轻柔如吟唱一般,“普绪克?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普绪克躲在灌木丛后顿时浑身一惊,跟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拔足逃开。
那人的低笑回荡在整个林间。
她也不明白她怎么就忽然这么怕他?
难道是因为游戏带来的紧迫感?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断安慰自己,最大的奖励要用最深重的代价去换……回家就是她最大的奖励。
可举目茫茫,一片昏暗,还是不见阿道斯他们的影子。
怎么办……还找么?
慌忙之中,普绪克仍然保留着最后一丝镇定。
她瞥见了头顶了白鸽。
那两只鸽子从刚才就有意无意地跟着她,她当时以为只是巧合,如今看来,却是大有端倪。
不会是王宫驯养的鸽子吧……?
是或不是,普绪克面前似乎都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普绪克咬了咬牙,顺着鸽飞的方向埋头跑去。
她不想输了这场游戏,但愿自己没有判断错。
好在那两只鸽子没有辜负她,越过一道浅浅的小溪后,普绪克恍然听见了人声。
几个角斗士正手拿盾牌,呆怔地看着从灌木丛里跌出来、衣衫褴褛的少女。
“普绪克公主?”
其中有一人惊讶道。
普绪克认得那些角斗士是自己城邦的子民,他们一身角斗士的装束,应该是阿道斯的手下。
他们只有两三个人,好像并不是大部队,只是出来找水和食物的。
普绪克满心以为看见曙光了。
然而那几个角斗士却像几尊沉默的雕像一样,并无一人对她显露喜色,也并无一人伸手过来扶她一把。
相反,那几个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居然抽出来腰间的利剑,不怀好意地朝朝她包围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国王克罗伊安排在救援队中的奸细。
克洛伊的命令是:混在救援队中,别被阿道斯发觉。一旦发现普绪克公主还活着,立马杀她灭口。
那些人狞笑着说, “普绪克公主,对不住了。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普绪克自然不晓得这一节。任何人猛然遭受这样的变故,都会下意识以为自己被背叛了。
阿道斯下令……要杀她?
她气还没喘匀,就意识到不太对,不住地向后退。
痛苦和失落像藤蔓一样爬上了她的骨髓。
……不会吧?
大起大落的悲喜叫她脑袋蒙蒙的,腿软得更是不想话,咔嚓被一截残木绊倒,裙子被凸起的岩石勾住了。
那几人朝她扑过来。
普绪克忍着奇痛站起身来,匆忙之间,只觉得一根刺刺进了皮肤,顿时被刺的地方一阵麻痹痛痒。
普绪克暗呼倒霉,远处,乌鸦呱呱地乱叫,恍惚间,似乎是阿道斯的呼喊声……
她来不及细分辨了!
本以为是找到了救星,没想到是羊落虎口。
普绪克欲哭无泪,疲累层层拨蚀她的内心,叫她眼前一片片发黑,险些脱力。
“该死的,哪去了,人哪去了?”
“一个女人而已,跑不了多远!”
“别被阿道斯发现!”
普绪克躲在手心跟浸了冰似的,跌跌撞撞地又躲回了岩石后面。
她把手埋进头发里,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偏生还不敢发出动静,连哭声都是压抑的。
她把一块锋利的石头攥在手心里,全身如一张拉满的弓,准备跟那几个人厮杀一番。
即便打不过,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下一秒,一只指节青白的手却沉沉按上了她的肩膀。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