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院这块地区,差不多等同于监狱。
监狱自然不可能轻松到哪里去,压抑的氛围本身就容易吸引诅咒,常理来说,这种地方一般都会定期由辅助监督巡查,以确保平均诅咒浓度在警报水平以下——但诅咒个体之间的特殊性,总会有概率让定期的巡查出现漏洞。
而一次漏洞,往往就会酿成大祸。
半成品生得领域,以没有术式加成和必中效果为代价,换来了长时间持续存在的效果,而这一效果,为隐瞒咒胎的气息,为其发育提供安全的场所条件。
于是,直到咒胎本身开始孵化、锐变、暴动,辅助监督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
但这已经来不及了。匆忙的人员疏散仍旧没能保住所有人,当镜里下的生得领域翻转吞噬了镜表,将整个少年院笼罩时,其内部被困住的五位受害者,便成为咒胎新生的第一餐及狩猎玩乐的猎物。
以惠的经验来说,那五人的生存概率低到完全可以略微不计。
是以,在得知被安排去处理这件事的人员名单后,惠几乎立即就意识到高层在打什么算盘。
……安排两个实力不足、经验不足的一年级新生去救援基本不可能存活的平民,这种事情,绝不是精于计算忠于利益的高层能做得出来的事。
别的不谈,至少惠有空闲这件事就是最大的爆点。不安排惠去处理,反倒是去安排虎杖他们,其中的意图及恶意就已经鲜明到溢于言表。
身上的深色羽织像是鸟类的羽毛一样,不断随着移动而向后飞舞。
禅院的族徽印在上面,在四处求援无果的伊地知洁高眼里,像是什么希望的光芒一样闪耀。
“惠大人!”
在得到消息抵达现场的时候,从漆黑的暗影里站起身的少年当即被认出身份。
伊地知匆忙迎上来,眼神亮得惊人。
“您怎么来了?啊,是上面终于调配好人员安排了吗?”
伊地知几乎要欢呼出声。毕竟惠是公认的实力仅次于特级术师,甚至能与特级有一战之力的存在。
排除了仅此二位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乙骨忧太,以及长年不知所踪的九十九由基,高层能调动的人里,惠是最强的一个,而单单论救援能力的话,他或许还能完胜前面的特级。
实力强,从不等同于救援能力强。
论术式的全能性,十影法首屈一指:九只式神一只没死,还多了个强悍的变异式神自保,这种高配置,已经能应对绝大多数状况。
“算是吧。”惠看向前方被诅咒气息笼罩的建筑,低声询问:“人进去多久了?”
伊地知声音顿时变得沉重:“还没有十分钟。”
惠:“没有十分钟……你这么形容,就意味着已经接近十分钟了啊。”
近十分钟意味着什么?
一级以下的术师正面对上特级,能够撑上个五分钟,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时限了。
“我有
告诉他们不要正面与诅咒交战。”伊地知还抱有一丝希望(),“如果他们能全力躲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运气再好一点的话——”
说不定还有机会。
心存良知的辅助监督这么想着,当即就想要请求惠动身。
然而不等他开口,面前的少年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像是一阵风一样。
伊地知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发麻的手脚总算开始回暖。他发自内心祈祷一切顺利,随后把自己手机放回口袋。
辅助监督那未熄灭的手机屏幕上,聚集在十分钟内的通讯记录重头排到尾,几眼都看不完。
。
钉崎野蔷薇术式的最大缺陷在于:需要消耗道具。
没有钉子和锤子,就无法有效施展术式,因此她并不擅长应对消耗战和持久战。
所幸她身旁还有一个用拳头的近战派,是以在钉崎被不明诅咒拽住脚拖入地下时,虎杖第一时间抓住了钉崎的手——然后被一起拖了进去,一同面临了他们俩的第一场战斗。
敌人不是特级咒胎本身。
而是一群扎堆的,以数量取胜的弱小诅咒。
“生得领域内会有其他咒灵吗?”虎杖一拳一个,在谨慎行动之际这么问道。
“一般来说不会,但这毕竟是不完全的领域。”
比虎杖多一些基础常识的钉崎说:
“估计是那个咒胎把领域扩散到整个少年院时,将里头的人与其他诅咒都一并卷入其中了吧,少年院这种地方,肯定少不了各种小咒灵,你就理解为和人类受害者一样,这是一群被困在里面的咒灵受害者好了。”
“这种小咒灵还活着,那应该还会有人活着吧?”虎杖听完,不由小声嘀咕,语气带着点希望:“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钉崎这回没有回答,脸色和心情同样凝重。
在被这群小咒灵缠上之前,他们撞见了两具尸体。
准确来说不止两具,有可能是二具四具,或者说最糟糕的五位被困者全军覆没,都被压缩成了一块:
其中一具好运的保留了上半身与脸,还能认出身份;而另一具……或者说一团肉团,是不同尸块拼凑的产物,虎杖和钉崎都不忍仔细掰开检查,只能勉强确定里头的成分属于至少两个人。
年轻气盛又行动力十足的两位年轻人,当即想要将尸体带出去——钉崎倒是有所犹豫过,毕竟他们处境也称不上安全,带一具尸体四处走可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她最终却还是被同伴的态度所影响了:对于有入土为安习俗文化的国家来说,尸身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从咒术师角度来说,尸体就更是如此了。
无论如何,将遗体抛下任由它们成为诅咒的口粮和玩具,都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
钉崎也是那种很容易被情绪带动的类型,没人劝阻的话,一旦脾气上来或者被煽动,就完全不会因为危险而退缩。
也难怪五条悟曾经吐槽过自己两个学生:
“你们俩一块
() 出任务,简直就像是放出去了两只柴犬,彼此臭味相投,越冲越快,完全没个刹车,如果有实力到无所谓,但你们都还只是个远不到独当一面程度的小鬼。”
“虽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年轻人就是要有年轻人的血性与气势,但实力不足的状况,果然还是要有个人稍稍拉你们一把比较稳妥——唉,感觉你们当中少了个理智派。”
面对老师嘴巴没个门把的犀利吐槽,不服气的柴犬一号钉崎当场跳脚,柴犬一号虎杖总觉得五条悟好像在遗憾什么。
而五条悟的评价虽然不好听,但的确精准。
只有虎杖和钉崎的话,两人就着实又莽又义无反顾。
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两人在任务上能够减少很多相冲的意见,或许可能会导致莽撞而双双送死,但也可能会因此取得意外的效果。
例如钉崎被小咒灵拽入下层的时候,虎杖没有及时跟过来,凭借下层咒灵的数量,她完全会因为武器消耗问题,而在消耗战中牺牲。
而现在,两人配合着解决完了咒灵群。
“下次我一定要去准备一把咒具傍身。”钉崎呼出一口气,摸了摸仅剩下不到五枚的钉子,咂了咂舌,“消耗类的武器真是太伤了。”
“不能回收吗?”虎杖指了指地面还未消失的咒灵尸体上的钉子:“就像是弓箭一样,箭射出去了还能拿回来继续用吧?”
“我的钉子只是普通的钉子,你不是知道我出身偏远乡下吗?我哪支撑得起特制钉子的开销啊,所以用咒力发动攻击之后,钉子会因为我术式的缘故对诅咒造成伤害,而钉子本身也会变得脆弱不堪,经不起第一次使用——简单来说,会碎的。”
钉崎死鱼眼:
“而且钉子这种东西又小又不起眼,打出去之后还想要回收,这也太麻烦了,最重要的是,蹲下来在地上、在诅咒尸体里翻脏兮兮的钉子,看上去真的很逊,而且很恶心,我才不要这么做,所以更没必要去定制什么能回收一度使用的钉子了。”
虎杖豆豆眼:这,这样啊。
好像也是挺逊的哦?
仔细想想,钉子能一次性带上几百个,会把钉子用完的状况并不算多,哪怕真的不幸遇上了今天这样的状况——战斗过程也不好分心去回收钉子吧?果然还是带把咒具比较稳妥。
“总之,现在我们怎么办?”
钉崎清点完自己剩余的武器,不得不单手叉腰,看向同伴,严肃地提出实际问题:
“这个空间完全是扭曲错乱的,像迷宫一样,也不知道这堆诅咒把我们拽下来之后到了哪里,现在能够原路返回搬运尸体的可能性太低了,或许你不甘心,但我觉得,我们现在该想办法找找出口的位置了,不然以我们在这里闹出的动静,我担心那个特级咒胎会找上门。”
“再者,我的钉子快没了,对我来说,继续在建筑逛下去就是找死,哪怕你还想要继续尝试找幸存者,我也得优先去寻找脱离这栋建筑的出口。”
染着一头金棕色短发的少女终于冷静下来,提出撤退。
虎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那我们先去找出口吧。”
虎杖没有反对。
毕竟钉崎说得在理,她提前被耗光了武器,处境并不比那可能的幸存者安全多少,优先选择撤退,便是唯一的答案。
被困者的命重要,钉崎的命也很重要。
而且——说不定在寻找出口的过程中,就恰好遇见了幸存者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个一年级新人一拍即合,打算开始撤离。然而他们都没有寻路的手段,在毫无逻辑堪称牛顿已死的不合理领域建筑内,说是撤退,也不过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最终,被领域内的咒胎察觉到,也是理所当然。
刚刚孵化的咒胎,像是新生的动物,在出生时就在试探自己的食物链地位。
对它而言,领域里一切能动的东西都不过是它的猎物。五个被困的少年犯早已尸骨破碎,被卷入的其他小诅咒一个比一个敏感,恨不得躲着咒胎走……比起同类,诅咒一贯会更优先的袭击人类,于是在玩腻了其他东西后,被自己领域内动静与其他咒力气息所吸引的咒胎,以极快的速度瞬移到了目标附近。
咒灵群袭击了虎杖与钉崎,也同时在咒胎的眼皮底子下保护了他们一段时间。
而现在,咒灵群被祓除了,两人也自然而然的被最大的BOSS找上。
一切都是猝不及防的。
虎杖悠仁正在和钉崎努力分辨接下来该往左走还是该往右走,就忽然眼前一黑,在毫无防备时被难以想象的力量整个击飞。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他深陷墙壁,仿佛被烙进去了一般,后背是极深的龟裂砖墙,连同他的手臂、他的小半肩头都被撕裂,滴滴答答的鲜血混杂着石头碎屑,洒满了地面和墙壁。
钉崎猛然睁大眼睛,在看见虎杖状况的瞬间张大嘴巴,喉咙里即将脱出的喊声还未响起,她就被从未感受过的可怕气息所笼罩。
脑内是嗡嗡的耳鸣声。
心脏骤然如同落海的巨石般不断下沉,下沉。
极端的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至骨髓,钉崎僵硬在原地,直到她听见了属于诅咒的刺耳笑声,她才一把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头也不回的往虎杖相反的方向全力逃亡。
在身后。
就在身后……!
——那个特级咒胎,那个攻击了虎杖的诅咒,正在盯着自己。
钉崎回神后,脑袋迅速恢复运转,她无比笃定的这么想着,逃跑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快。
虎杖生死不明,但一定失去了战斗力,而她绝对不能过去确认对方状况。
她过去了,只不过是两人死在一块,就像是他们之前看见的,被糅杂在一起的肉球一样。相反,如果她先跑的话,即能引开诅咒本身,又能给虎杖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虎杖不一定会死。
那家伙身体强度硬得
跟猩猩一样,之前就当着她面撞穿过钢筋水泥。
当然,身体被撕裂到那个地步,哪怕还有一口气,也绝无生还的机会,但是——
钉崎想:虎杖身体里还寄宿着诅咒之王。
两面宿傩,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容器同归于尽吧?
所以,她该拉远距离。
哪怕自己逃不掉,能够多引开那个咒胎一会,就能多争取一分可能性。
说得难听一点,最差的后果不过是两人都死,而一方逃跑的话,不管咒胎去追谁,另一方都会有那么一丝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