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桃子镇,白翎羽已经熟稔于心,不等出门就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要走的路。
“队长现在还没来,一定是半道上出了问题。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找出路。”
但刚跨出门,白翎羽还是目光一凝:“嗯?”
陈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在大门外,竟然放着一篮鲜花,还带着露珠的新鲜。
“谁放在这的?”
白翎羽的表情像看到了炸药一样。
“诶?”
惊讶的却不止是她。另外一声惊呼声脆生生的从街上传来。
白翎羽抬头,就看到年轻的卖花姑娘走近过来看花篮。
“这不是我编的花篮吗?怎么在这。呀,还有这花……”
卖花姑娘本想抬头问,但一对上白翎羽的眼神,立刻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匆匆走了。
白翎羽则在花篮旁蹲下,看了半天又不耐烦转身:“吗的最烦这些细致活,这些动脑子的活就该队长或者副队来干才对,怎么都堆在我身上?”
看不出来,一点信息也看不出来!
每次看到余队看一眼就能得出情报,她就觉得很简单。原来自己上手竟然是这么困难的吗?
陈默:“…………”
看不出来就算了,你脑子不好又不是你的错。
“去哪?”
陈默看了眼表,示意:“半分钟。”
从他们决定离开宅子到现在,手表一共只走了半分钟。
白翎羽目光一肃:“时间有问题?”
陈默点头,眼神示意白翎羽。
她顿时默契了然,开始掐着时间念数字“1234”,陈默负责计时。
每念四个数字就大抵是一秒钟的客观规律,但等她念完了二百四十个数字口干舌燥,陈默却微微摇头。
“两秒。”
白翎羽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时间慢了?”
陈默点头。
要么就是余队受困变慢的时间,要么,就是小镇上还有其他问题,绊住了余队的脚步。
“我们。”
他指了指自己:“走吧。”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白翎羽翻了个白眼:“真是够了,一棒子下去打不出个屁,和你继续搭班下去,我非得被你先逼疯不可。”
她唉声叹气的走出去,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可怜。
世界上最惨的是什么?
就是一个话痨,搭班了一个说话按字数往外挤的哑巴。
白翎羽突然觉得,这么一比较,祈行夜都没那么讨厌了——最起码他有趣。
陈默摸了摸鼻子:辛苦你了。
贾兰战战兢兢的跟在两人身后,不敢跟太近,唯恐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灭口。又不敢离太远,稍微后坠了几米,街上的老人冲他笑一下,他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冲上前拽住陈默。
陈默:“?”
“那,那个老头。”
贾兰吓得面无人色:“我昨晚在街上见过他。就在追我们的人里面!”
贾兰昨晚与同学在小镇上被不明人士紧追不舍,都不能说是人,鬼更合适。
学美术的本能让他关注人脸,所以即便逃命仓惶,他还是记住了那些人的脸。
刚刚看到的老头,就是其中之一。
贾兰快要吓死了。陈默依旧神情如常,还不忘把衣服从他手里抢救回来。
陈默:“嗯。”
知道了,不要拉拉扯扯的,以免小炸药又骂我。
贾兰以为他没听清,又指着后面那老人喊了一遍。
街上的行人们都被惊动,纷纷好奇转过头来看。
陈默:“……嗯。”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白翎羽也听见了。
“喊什么呢。”
她不爽回身,阴恻恻盯住贾兰:“是不是嫌自己不够显眼,一定要把小镇所有人都喊来看你表演,嗯?”
贾兰觉得自己快被白翎羽的眼神杀死了,顿时抖了抖,惊恐捂住嘴巴。
“认清自己的定位,本来就是硬赖上的累赘,再敢拖后腿搞砸我的事,我不介意杀了你。”
白翎羽扬了扬下颔,嗤笑:“当我是其他那些天天嚷着保护保护的天真家伙吗?”
贾兰乖得很,立刻缩成一团,灰溜溜跟在两人身后,不敢再多出一声。
陈默向白翎羽投来亮晶晶一眼:崇拜!
白翎羽:“…………”
她翻了个白眼,不爽嘟囔着:“为什么要给我这两个队友?一个拖后腿把这当游戏和NPC,一个打下去放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啊啊啊!”
烦躁加成+1
#您的队友狂暴升级中#
不爽的白翎羽战斗力更胜寻常,冷着张脸足以震慑众人,被她问到的沿路居民莫敢不开口。
白翎羽问老镇长在不在家,居民一秒都不敢停顿,乖乖指了路,还准备带她过去。但被她拒绝了。
“上次来的时候,老镇长什么也不肯说。这次我倒要看看,桃子镇都这副鬼样子了,他是不是嘴巴还那么硬。”
白翎羽冷笑:“非要等所有人都死绝了才开口的老顽固,啧。”
老镇长的家在巷子深处,但白翎羽几次进桃子镇,七拐八拐很快就从迷宫般的街巷里找到了路。
几人一路上走来,阳光明媚,街上的行人和门口晒太阳的老人也安详平和,怎么看都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水乡小镇。
和昨晚的阴森恐怖截然不同,简直像是两个镇子。
看得贾兰目瞪口呆。
他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看了看白翎羽的脸色,还是乖乖闭嘴。
陈默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终于学会如何在小炸药的统治下存活了。
贾兰竟然诡异的生出一种难兄难弟的情绪,瞬间感觉自己和沉默拉近了关系。
白翎羽将他们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无语的转身加快脚步,不想理会这两个二傻子。
但老镇长家所在的巷子,却一片阴森死寂。
从拐过巷口之后,空气中的温度就明显下降了一大截,连阳光也抛弃了这里,整片空间显得阴冷,昏暗。令人毛骨悚然。
冷得贾兰直搓手臂,看着小巷头皮发麻,求生欲在提醒他不要走进去。
……会死。
白翎羽也不勉强他:“那你就在这等着。”
说着就和陈默一前一后走进了巷子。两人错落,刚好拉开防御阵型。
陈默手中的枪已上膛,白翎羽的刀也已经滑进手掌里。
“叩,叩叩。”
敲门声回荡在小巷中,却没有人回应。
白翎羽眼尖的看到,墙壁上的阴影在攀爬,蔓延,占据整个外墙。
她眯了眯眼,向陈默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砰!”
大门直接被踹飞。
在空中划过抛物线,又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而白翎羽已经在尘埃迷蒙了空气的瞬间,像一尾点缀着白羽的箭,笔直射向院落中。
舍弃视力,听声辨位,敏锐准确的从满院惊起的尘土中,锁定生人位置。
不过呼吸之间,刀已经架在那人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那人顿了顿,轻笑起来。
“刀剑无眼,小姐,刀,还是先放下吧。”
闻言,白翎羽的刀又向前一寸,没入皮肉。
鲜血顺着脖颈缓慢流淌,沾湿了绣金的衬衫衣领。
那人无奈:“小姐,这大概算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衬衫。何必呢?”
烟尘散去,那人的模样也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翎羽眯了下眼,随即瞪大了眼睛震惊:“陆晴舟?!”
陆晴舟不是在A国时就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死而复生的!
不等陆晴舟反应,陈默已经干脆利落扣动扳机。
“砰——!”
枪声惊飞鸟雀。
子弹壳落地清脆。
陈默:管他为什么能人死复生,陆晴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杀他准没错。
最顶级的狙击手从无失手,这次也不例外。
一枚圆圆的弹孔镶嵌在陆晴舟额头中央,像是点的一点红,让那张俊美的面容更衬得美艳妖异。
陆晴舟却依旧端坐原地,只是勾了勾唇角,轻笑。
“只是这样,而已吗?”
陈默眨了眨眼,难得表情空白的呆萌。
嗯?为什么还不倒下?
很快,他们知道了原因。
不可置信的一幕,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上演了。
——伤口在快速愈合,那子弹竟然硬生生被血肉挤了出来。
“叮咚!”一声,子弹落地。
陆晴舟额前恢复如常,只剩一点殷红。
而他丝毫不受影响,仪态优雅的坐在院内石凳上,一双长腿交叠,笑吟吟看着两人。
姿态悠闲从容得仿佛是来度假散心。
白翎羽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刀下触感异样。
……血肉,在自发的蠕动,修复,将异物排斥出皮肉。
刀下的阻力增强,像无数双柔软的舌头,在推拒着刀刃向外。
白翎羽错愕低头,就看到陆晴舟修长脖颈上的伤痕,竟然已经光滑平整,只留下一道浅浅红色,衬得他皮肤白皙妖冶。
陆晴舟歪了歪头,不介意白翎羽握紧的刀再次割伤他。
他轻笑着抬手,做出邀请的手势:“担心你不相信,所以我亲自做了演示——不论你如何尝试杀死我,都是徒劳。”
“所以,能坐下来,平和的交谈吗?”
陆晴舟笑吟吟的指向石桌旁的空凳:“请。”
白翎羽眉眼阴沉下来:“你是什么东西?杀不死,也伤不了。你还算是人类吗?陆晴舟。”
在从前3队搜集到的资料中,陆晴舟可没有这一项能力。
祈行夜亲眼看到,陆晴舟跳进了核反应堆的废液里。就算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无力回天。人都碎成渣子了,全身技能被辐射破坏,还能怎么救?
可陆晴舟就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打破了以往一切常规认知。
甚至,刀枪难杀。
忽然间,一个可怖的猜测在心头闪过。
白翎羽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污染物。”
陆晴舟笑意不变:“严格来说,并不算。”
“至于我到底是什么……”
他歪了歪头:“不如,小姐坐下来,我们慢慢细谈。”
陈默转头看白翎羽,等待她的判断。但手里的枪已经再次对准了陆晴舟。
他不知道陆晴舟究竟是怎么做到起死回生的,但狙击手的任务就是射杀目标,不断,不断的尝试任务,直到成功为止。
一发子弹杀不死,那两发,三发……打空弹夹呢?
如果死亡的速度超过修复的速度,是否能杀死陆晴舟?陈默乐意一试。
白翎羽垂首僵立许久,还是转身,坐在了陆晴舟对面。
“说。”
她声音冷硬:“要不要杀你,取决于你说的内容。陆晴舟,想好再开口,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多开几个洞。”
陆晴舟无奈瞥过依旧指向自己的陈默,轻笑点头:“当然。”
门内暂时达成了平和。
被留在门外的贾兰却战战兢兢,缩在墙角越想越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没跟上那两人,是个错误。就算里面危险,但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看上去还比较温柔可靠,愿意保护他。可他留在外面,可就是生死自负了啊。
贾兰想到自己那个生死不知的同学,越发忐忑不安。
这时,身后却又响起了异响。
像人拖着沉重脚步,从砖石地面摩擦而过的声音,刺耳而令人烦躁。
他皱眉转身,却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身后的街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之前那些晒太阳的,路过的居民,现在一个都不剩,空荡荡的像一座鬼城。
可那脚步声却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贾兰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的心理防线再也绷不住,惊恐的起身就往老镇长家跑去。
里面再危险也比外面好!
贾兰猛地推开门,踉跄扑进去:“救……”
他一抬头,却愣住了。
他本以为那两人会在里面,但院子里空空荡荡,弥漫着腐烂潮湿的气味,像是荒废了许久都没有人居住。
地面上凝固着黑红色的血迹,早已经干涸。
贾兰顺着血迹慢慢往前看,却发现院子里并非一个人都没有。
血迹终点,是一具青白僵硬的老人尸体,血液浸透了衣服又干涸,无神眼珠瞪得老大,已经不知死了多久了。
第一次看到死人的贾兰脚下一软,踉跄摔倒在原地。
他手脚并用的想要远离尸体,可刚爬到大门处,却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发的清晰,和昨晚一样的情形上映。
前有狼后有虎。
贾兰只能抖着手连忙关上大门,和死人待在同一个院子里大气不敢出,生怕外面的东西找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贾兰的手脚都已经发麻失去知觉,他终于忍不住想要换姿势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他松了一口气,浑身发软的撑着墙壁站起身。
可就在这时——“咚咚。”
敲门声响起。
贾兰吓得魂飞魄散。
…………
祈行夜倒是想象过地道尽头的模样,可能是河底,也可能是连接到小镇外的哪里。
可他没想到,等三人终于顺着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地洞破爬出来时,看到的,竟然是热火朝天的炼钢现场。
入目所及之处皆是钢铁和火焰,尘土弥漫,巨大的噪音刺耳,工厂内不见天日,只有烧得火红的钢水在发出炙热的光。
只是靠近,都有种快要被烧起来的错觉。
重工业气息弥漫,和任何一间祈行夜见过的钢铁厂别无二致。
可问题在于……
“我倒是听过有人调侃自己是大学牲,但没想到,原来还真有‘牲’的吗?”
祈行夜目瞪口呆:“不对——这些工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人吗?”
围绕着巨大钢炉劳累工作的,并非人类的模样。
……更像是穿着工装的牛头马面。
它们有的长着动物头,有的虽然还能看出人类的模样,但是头颅已经腐烂,或是粘连坍塌成诡异的模样,像是随手被捏扁的圆球形。
千姿百态,形状各异,却都有一个统称:怪物。
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祈行夜会在污染现场看到的污染物模样。
他抖啊抖,半晌才爆了一句粗口:“现在的老板们都已经黑心到这种程度了吗?连污染物都不放过?”
何止是打工人啊,就算是被污染了都不能请假,得继续上班??
祈行夜忽然觉得和眼前这诡异震撼的场面相比,自己都能算是温柔好老板了。
好在他们钻出来的地洞开在工厂角落的墙壁上,位置很隐蔽,让他们得以在角落中观察,短时间内不会被怪物发现。
祈行夜呼吸正常,甚至觉得先前的疲惫都被滋养,精力旺盛得能现场打一套拳。
余荼虽然微蹙眉头,但情况也还好,只是呼吸有些困难。
只有左春鸣。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急促困难如破损的风箱,头晕目眩站也站不稳,本就瘦削纤长的身躯看起来就像将要被折断的竹柏,智能依靠着墙壁勉强支撑。
祈行夜立刻就发现了左春鸣的不对劲,连忙回身搀扶:“小左,小左?你怎么回事,意识还清醒吗,这是几?”
左春鸣的视力和听觉在快速下降,他只是抬头看向祈行夜的间隙,眼前就已经彻底漆黑。
像是世界关了灯。
他握住祈行夜的手骤然收紧,瘦削的身躯摇摇欲坠,鲜血从耳朵蜿蜒流淌而下,沾湿脖颈。
祈行夜瞳孔紧缩:“小左!”
“让开。”
余荼将祈行夜拨开到一旁,利落从身上找出一管阻断剂,捏住左春鸣的下颔强制掰开嘴,长腿将他死死抵在墙上制止反抗,将一整管阻断剂都给他灌了进去。
左春鸣呜咽如受伤小兽,痛苦皱眉。
被划伤的唇边,鲜血混合着来不及吞咽的些许阻断剂一起淌下来,顺着脖颈流淌进胸膛。
余荼捂住他的嘴唇冷声命令:“吞下去。”
“还想活着找到你弟弟,就咽下去,不许吐。”
左春鸣喉头滚动,蹙眉艰难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