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物可以伪装成人类,潜伏在社会的消息,很快就在调查局上下传开。
虽然连日设关卡筛查,已经找出几十个污染物,最近几日筛查也再难以发现新的污染物,似乎已经暂时落下帷幕。
但隐约的不安,仍旧暗潮涌动。
大家就算彼此不说,也像心上压了一块石头,笑起来时都能看到眼底的暗色。
祈行夜看到了,但并不在意。
明明是第一个因为污染物伪装而受害的,他却只笑眯眯道:“压力总是在的嘛,调查官的工作,什么时候安全过?”
“只是十分危险,和十一分的区别罢了——等于没区别。”
缠着医疗官拆了绷带,他就快快乐乐回了侦探社。
连商南明让他带着万国当守卫的建议都拒绝了。
“带他干什么?助理调查官在总部不是能学到更多吗?”
总教官嫌弃的拒绝了贴身亲自指导:“带着他回侦探社,我还要管饭——多一个人吃饭,多费好多钱呢。没听说过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吗?”
最关键的是侦探社有厉鬼和余荼这两尊杀神。
祈行夜很担心,要是万国哪天不小心撞上3队来蹭住,会不会当场被余荼手刃、宴颓流毁尸灭迹。
然后第二天,就多了一个失踪的倒霉新人。
——怎么想都觉得是3队做得出来的事。
“祈行夜,你又说余荼的坏话。”
坐在花园里的厉鬼女士不满:“余队那么温柔,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了。”
已经换上了余荼给她烧的春日新裙子的厉鬼,扬了扬下颔示意自己新栽种的小花园:“要杀也是我来杀。”
“现成的花肥,干嘛要浪费?”
祈行夜:“…………”
“余荼给你吃了什么**药,你是余吹吗?”
但为了避免哪天在自家花园里看到万国的头,祈行夜还是坚定拒绝了商南明的提议。
反正有明荔枝在,他依旧能做个快乐放飞的瘫瘫小狗。
祈行夜:嘿嘿,快乐!
但这也并没有妨碍他的工作。
祈行夜下床能活蹦乱跳的第一时间,林不之就告诉了秦伟伟,以此来平息秦伟伟的怒火。
于是他刚准备起飞,就被秦伟伟的电话拽了回来。
“你给我滚到京大来!”
依旧是中气十足镇山河。
祈行夜揉了揉耳朵,恍然大悟:一定是林不之出卖他——独善其身的叛徒!哼。
但他还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好吃食物,乖乖溜去了京大。
于是还在上课中的民俗学学生们,就忽然闻到了浓浓香气,勾得早八上课的空空肚子咕噜噜响个不停。
教室里的学生们转头向香味来源看去,一个个眼巴巴像嗷嗷待哺的鸟。
刚写完板书一回头,就发现所有学生都叛变了的秦伟伟;“?”
他扭头一看——
教室窗户外面那张笑得过于灿烂的俊脸,不是他那怨种学生祈行夜是谁。
手里还拎着满当当的食物。
“伟伟,伟伟我来看你了!”
见秦伟伟看向自己,祈行夜兴奋的摇晃着袋子:“高兴吗!我还活着。”
这么一晃,香味飘得更远,学生们更饿了。
咕噜噜响个不停,就差个维也纳金丝大厅就能演交响乐了。
秦伟伟脸皮抽动,深吸一口气咆哮:“祈行夜——你这孽障怎么就没死在外面呢!”
祈行夜眨眨眼,无辜:“诶??不是伟伟你打电话让我来的吗?”
他委屈道:“我本来在家里躺得好好的,吹着小风赏着花,还有荔枝做的小零食,日子不知多悠哉。伟伟一打电话我就赶紧跑过来了,你还骂我?”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像是常年被秦伟伟压榨欺负的小可怜。
已经有学生目露谴责看向秦伟伟:主任怎么能这样呢?我一看脸就知道,错的肯定不是窗外那人。
秦伟伟:“…………”
后悔,就是深深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担心这家伙。
也有反应快的学生意识到:“祈行夜?就是那位民俗学传奇学长祈行夜吗?”
祈行夜:“……?”
什么玩意儿?他怎么不知道。
他一撑阳台长腿跃起,鹰一样轻松敏捷的跨进了教室,公然扰乱课堂秩序。
秦伟伟的咆哮被无视。
祈行夜笑眯眯投喂那学生:“说说看,怎么个传奇法?”
——快!夸我,我爱听。骄傲叉腰。
那学生忍不住诱惑,败于一包热乎乎香喷喷的饼上,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主要是生物系系主任太愤怒了,一直对祈行夜从他这撬学生的事耿耿于怀,每逢开会必以骂祈行夜和秦伟伟这对无良师徒为结尾,搞得大家都听习惯了祈行夜的名字。
也因此,勾起了很多人的回忆——这不是当年大闹天宫,啊不是,大闹京大导致很多人挂科的那位吗!
祈行夜本就自带仇恨吸引值,再加上一个京大毕业生竟然找不到工作,跑去开什么侦探社,据说还是个闹鬼凶宅。这本身就已经很吸引众人注意力了。
而且最近祈行夜不知是与谁合作,神神秘秘的,却经常有人来找到京城大学送感谢锦旗,指明感谢祈行夜,要么就是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出现,也是为祈行夜而来。
还抓到好几个翻墙进来偷祈行夜档案的。
京大:麻了,我这学生现在是个什么神仙?
前几日,A国来的考察团特意绕道京城大学,指名要参观民俗学系。几名A国官员都对京大民俗学系赞不绝口,大有这里是人类之光的架势,恍惚让京大以为自己这里是什么诺亚方舟遗址。
还有教授委婉道:要找方舟,你们得去隔壁水木大学,我们这里是青鸟。
考察团:嗯?
京大:啊?
考察团内几名专家用研究外星人的谨慎细致,翻遍了民俗学系每一个砖头缝,终于在京大领导一头雾水的忍无可忍中,也忍不住问“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培养出祈行夜先生的?”
他们发出灵魂拷问:“祈行夜能量产培养吗?”
——要是组成祈行夜军团,每一个士兵都有祈行夜的体能素质,何愁A国不强,特工局也能战胜污染!
京城大学:???
对此,秦伟伟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嗬嗬,一看就是还没被祈行夜毒打过。还祈行夜军团?一个祈行夜都足够折寿了,一个军团是打算魂飞魄散吗?
感谢A国特工局,时隔多年,祈行夜的名字再次在京城大学搅动风云。
虽然他不在京城大学,但已经是年轻一代学生们眼中的“传说”。
尤其是民俗学系的学生们,知道这样的风云人物竟然是本系毕业生之后,简直眼睛亮晶晶的在发光。
活的!传奇!
就在他们面前,还给他们发零食吃!
曾被祈行夜坑到挂科的学长学姐们怜悯摇头:现在的学弟妹,还是太年轻啊。
祈行夜带来“上供”秦伟伟的食物,很快就都分给了教室里饿得咕噜噜叫的学生们,靠着食物成功快速拉近距离。
大家都很高兴。
除了被打断了上课的秦伟伟:“…………”
他深呼吸一口气:“祈!行!夜!”
“——你给我出去等!!!”
只听“咻!”的一声,一道流星雨划过天边。
奉局长之命又来送东西的守卫,一抬头就看到流星向自己冲来,跟着视线缓缓低头——
“砰!”
祈行夜若无其事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眯眯抬头:“诶?你不是局长护卫小组的吗,你不在总部,怎么在京大?”
刚一照面就被认出来的守卫:“…………”
祈侦探!您的记忆力是不是太好了点,我们之前一共只见过一次吧,还是个背影。您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祈行夜眨眨眼:“看不见脸那就记身形啊。”
守卫深呼吸一口气:“您只做个侦探,真是屈才了。”
他也不敢说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支支吾吾敷衍过去就赶快跑了。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祈行夜看着守卫远去的身影,意味深长:“哦~~民俗楼啊。”
林不之这是来找秦伟伟?
不对,是给伟伟送东西来了。
祈行夜歪了歪头,轻笑出声,目光了然。
等心累的秦伟伟终于顶着食物的香气上完课,回到民俗学系所在的红墙绿瓦小楼时,一推门就看到了堆满办公室的东西。
以及似笑非笑,目光调侃的祈行夜。
“伟伟——”
他拖长声音,意味深长问:“春天了,哈?”
秦伟伟:“?你声带坏了?阴阳怪气的。”
他气呼呼一扔教案,上手就冲过去揍人:“还敢来!知道你这臭小子重伤的时候我多担心吗?”
祈行夜赶紧双手捂头也不敢还手,满办公室乱窜,没多时就遛得秦伟伟气喘吁吁。
“下来!”
秦伟伟一挥手,指着站在窗台上大有要翻窗跳下去架势的祈行夜:“胆子肥了,还敢躲!”
祈行夜嘿嘿一笑,很有眼力见的赶紧凑过来撒娇,抱住秦伟伟不撒手,勒得他快要翻白眼了。
也被闹得已经忘了要生气。
“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但祈行夜,你也要顾念着你自己。”
秦伟伟叹了口气。
他想起自己暗中进入调查局总部,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祈行夜时的场景,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个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精力的学生,总是会笑嘻嘻凑过来撒娇卖痴,又会毫不犹豫往他身上扣锅,经常气得他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亲学生,从没有那么安静的时候。
安静得……像是要离开。
秦伟伟总是会骂骂咧咧的担心,会不会自己哪天就被祈行夜坑进局子里,还说不定会被甩锅的鬼神污染物找上门。
但他从没担心,祈行夜会死,会受伤,会像现在昏迷不醒。
一夜之间,秦伟伟仿佛老了十岁。
——但是骂林不之依旧中气十足。
祈行夜愣了下,笑眯眯在秦伟伟旁边坐下:“放心吧老师,祸害遗千年,就算你死了我都会好好活着的。”
秦伟伟:“…………”
眼泪突然蒸发了呢,嗬嗬。
“快滚!”
秦伟伟面无表情一指门口:“你还是当我死了吧!”
祈行夜一把抱住:“我不!”
秦伟伟: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教祈行夜哟。
“没想到现在民俗学都有这么多学生了。我那一年,只有我一个人。”
祈行夜笑眯眯道:“想逃课都不行。”
秦伟伟冷哼一声,不太愿意承认:“有你这块活招牌在,今年的招生也顺畅不少。”
“这才五月份,已经有不少电话打过来咨询民俗学系的了。”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热闹景象。
民俗学系一直都是冷门专业,秦伟伟当年还没从京城大学毕业,就已经被内定成民俗学系老师。
无他。
因为上一任老师死了。
教到一半的秦伟伟,自然也从学生变成了老师。
难招生到这种程度,秦伟伟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今年忽然这么热情,反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民俗学系要崛起了。
结果一问,全都是因为先知道祈行夜,后来才因为祈行夜是民俗学系毕业,才对这个专业感兴趣。
秦伟伟:“…………”
教授安慰他:“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当年那一百万花的值啊,你不仅给自己买了个亲学生,还买了个活广告。有祈行夜在,都不愁生源了,多好。”
秦伟伟冷笑:“对,不过就是气死我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个好事。
——最起码被祈行夜气死还能收获点什么。
“当年给你的奖学金也算没白花。”
秦伟伟冷哼,看祈行夜总算顺眼了点:“还算有点用。”
祈行夜托腮,笑眯眯道:“不过当年,就算伟伟你不给我钱,我也会选民俗学系。”
秦伟伟警惕:这孽障又要说出什么气死我的话?
祈行夜诚恳道:“伟伟在民俗学系,我就选民俗学,在太空我就选太空。和专业没关系,和你有关系。”
“也不是为了伟伟你和调查局的关系,主要是喜欢你这个人。”
秦伟伟:“…………”
“那你为什么要奖学金?”
祈行夜摊手:“谁会珍惜免费的呢?当然是买来的才珍贵,越贵越爱护。再说,难得让抠门伟伟放一次血,不得多要点?”
秦伟伟:你一天不气我会死吗?啊!
但就算秦伟伟气得炸毛,祈行夜也有办法顺毛摸哄回来。
“老师。”
他忽然正经唤了一声。
秦伟伟没好气:“干什么?”
他抬头去看,却愣了下。
祈行夜眉眼微垂,柔和沉定。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涟涟如春日水波。
“十八年前,山南地区。”
他轻声问:“那年,您和林局长一起去了一座小城。同年,您与林局长决裂。”
“为什么?”
秦伟伟愣在原地,神情复杂。
良久才问:“你非知道不可吗?”
他追问:“祈行夜,知道真相就没办法过普通人的安稳日子了。我从那个泥潭里出来,你反而非要一头扎进去吗?当年的事,就那么重要吗?”
祈行夜看着秦伟伟,也不说话,只安静微笑。
秦伟伟长长叹息:“怎么就……那么倔呢?”
“怎么几年的时间,也没能改变你呢?”
秦伟伟并非不知道祈行夜的目的。
即便一开始被祈行夜骗过去,但几年相处下来,暗中观察祈行夜的行事,一颗颗珠子串起来,早已经足够指明一个方向。
——十八年前,山南地区污染事件,未知幸存者。
祈行夜,就是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幸存下来的孩子。
那对只能留下一个书面的车祸死因的年轻夫妇,就是他的父母。
也是尚且年轻的秦伟伟,与林不之决裂的直接导火索。
“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科技发达,调查局也不似现在的井然有序。”
秦伟伟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只有一个小小的调查组,来来回回的死……进一个,死一个,有去无回。我和林不之,竟然也慢慢成了调查组里的支柱。”
十八年前,他们接到电话,山南地区出现疑似为污染的事件。
司机早已经死亡,汽车被融化得只剩一半,狼藉的现场,却残留着黑洞样的涡旋,任何靠近它的人或物体,都会被绞得粉碎。
名死者,以及……
一个毫发无损,只是昏迷了过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