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欢乐海洋中,只有祈行夜所在的车辆,安静得可怕。
一如既往,商南明开车,祈行夜坐在副驾驶。
但祈行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嘻嘻说着玩笑话,而是单手撑着脸,蹙眉看向阴云连绵的车窗外,神情严肃。
令人不可冒犯的寒冷距离感。
祈行夜并没有完全相信商南明告诉他的海底之事,虽然记忆消失,但肌肉的触感和直觉不会消失。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握紧长刀与怪物厮杀时的感受,直觉也告诉他,他遗忘了很重要的事。
但无论他如何向商南明询问,商南明给出的回答,也只是——“你记错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祈行夜将信将疑,整个返程之中,都在努力回想,对商南明的态度更是冷了下来。
商南明视若无睹。
这可就苦了后座位上的几人。
明荔枝见势不妙,倒头就睡:只要我躺得够平,藏得够深,外面腥风血雨就干扰不到我。反正出事也有老板在呢。
任由李龟龟如何胆颤心惊,不断推着明荔枝试图叫醒他一起同甘共苦,明荔枝就呼呼大睡。
李龟龟只得和自己仅剩的徒弟惊恐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被老道长的师弟嫌弃:废物。
李龟龟:师叔你了不起,那你大声说话啊!
师弟道长:咳……最近嗓子不大好,不适合大声说话。
李龟龟离开家时四肢俱全能跑能跳,回来时,却已经虚弱得连长时间行走都做不到,只能歪在毛毯堆里,整条腿都被厚厚的纱布缠着。
祈行夜妥当的急救和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救回了他的命,却无法让他恢复原状。
虽然很不忍
心,但医疗官也只能告知李龟龟,他的腿,就算以最理想的状况去假设,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李龟龟却没有像医疗官所想的那样大呼小叫不敢置信,而是很平淡的接受了。
别说只是一条腿,就算只剩一颗大脑存活,他也已经很感激了。
医疗官:“听说你的名字是你师父改的……其实,你改名叫李壁虎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断尾求生,永保平安。
李龟龟:“???”
但令他伤感的是,来的时候,是两个徒弟。
可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个。
这个傻乎乎又比自己还废物的徒弟,因为遇到了祈行夜并紧紧抱住大腿,而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至于另外一个指责李龟龟之后自行离开的……
李龟龟连他的尸骨都没能找到。
手术结束之后,他就拖着虚弱的身躯想要进入殡仪馆废墟,寻找徒弟的尸骨,哪怕是一点骨灰,也想带回去安葬。
却被专员小王劝阻了。
“龟龟道长,不是我无情,但你见过在核.爆炸中心还能活下来的吗?殡仪馆的混凝土钢筋都碎成了这样,你徒弟血肉之躯,难道比钢铁还坚硬?放弃吧,以我见过这么多现场的经验,你那个徒弟,连灰都不可能剩下的。”
就算侥幸存活,也早就被污染堕化,成为不可回溯的污染物了。
那已经无法再被称为人。
不论李龟龟怎么想,事实都更为残酷无情。
李龟龟抱着仅剩的徒弟,难过无言。
老道长掀了掀眼皮,沙哑道:“龟龟,生死有命。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所谓师徒一场,就是做师父的倾囊相授,尽心尽力,然后看着徒弟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等有一日,为徒弟敛骸骨,或加黄袍。”
不过如此。
李龟龟将自己埋在毛毯里,闷闷道:“我知道,师父。”
只是,他是真的想要救自己的徒弟们,却被那个徒弟指责冷酷,又眼睁睁看着那个徒弟自己选择了死亡……
祈行夜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到,李龟龟,在哭。眼角泪水亮晶晶的,鼻涕眼泪的狼狈。
他贴心的什么都没有说。
假装没有看到。
因为李龟龟等人并不隶属于调查局,也没有明确权限可以获知污染资料,因此他们虽然和调查官们同行,却没有被告知任何后续。
祈行夜将李龟龟等人送回了江南区老街的家里。
李龟龟那个留守在家的徒弟早早就接到了祈行夜的电话,焦急的等在楼门前的寒风中,不断伸脖子张望。
看到沉稳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从昏暗天幕下驶来,就算之前从未见过这辆车,留守的徒弟也一眼就认定,这就是祈行夜带着他师父回来的车,连忙急匆匆迎了上去。
车门刚一打开,看着缠成木乃伊的李龟龟,留守徒弟呆了呆,汪叽一声哭了:“师父!你是变成僵尸了吗!”
李龟龟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
祈行夜:“噗……”
李龟龟面色黑得像锅底:“为什么你家荔枝就那么聪明,都知道不趟浑水明哲保身,我家徒弟一个比一个蠢?”
旁边的师弟道长接话:“没事,我师兄比你更惨,他收的徒弟全死了不说,仅剩的这一个还是个废物。”
李龟龟:“…………”
祈行夜:“鹅鹅鹅鹅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