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做饭,是真的难吃,连秦伟伟都拯救不了。
明荔枝还记得自己刚去侦探社面试的时候,正好赶上秦伟伟打电话怒吼,隔着电话线都能深刻感受到对方的暴跳如雷,控诉祈行夜欺师灭祖的孽障是不是要谋杀亲老师。
虽然祈行夜毕业后并没有从事本专业工作,也在民俗学界默默无闻,似乎是一粒再寻常不过的沙石,不引人注目。
但不知什么原因,秦伟伟却格外重视祈行夜,就算一次次被气得嘎过去又掐人中救回来,为了祈行夜掉了一把又一把的头发,从“长发公主”变成了断情锁爱的“法海”,差点直接秃了头,但他还是一直都认为,祈行夜是他的亲学生,得意门生。
最重要的学生。
不是现代师生,更像古时师生传承如父如子,紧密相连的关系。
秦伟伟执教多年,即便民俗学冷门,但也有几十号学生。可从来没有人,比得上祈行夜在他心中的重量。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就算祈行夜总是拿他顶锅,他也一边暴跳如雷骂骂咧咧,一边任劳任怨,让祈行夜下次还敢。
很难说祈行夜坑老师成习惯这件事里,没有秦伟伟的原因。
也因此,偶尔秦伟伟外出考察调研缺人手,或担心遭遇危险时,就会叫祈行夜去帮忙,跟随考察队一起进山下村,保证全队人的安全。
有祈行夜在,确实一路平安。
不论是见钱眼开的懒汉动了歪心思想要在山里谋财害命,劫道的,深山中隐匿的通缉逃犯,还是阴诡厉鬼怨恨索命,抑或是心怀鬼胎的利益相关者……在祈行夜面前,也不过两招制服。
考察队从未因这些问题出过事。
但秦伟伟忘了一件事——没有危险时,祈行夜才最危险。
比如祈行夜的夺命杀人饭。
品种正确也煮熟了做法都对但落在祈行夜手里就是变异的菌菇,没放血就炖的鸡鸭鱼猪,总是碰巧混入了莫名杂质的青菜……
祈行夜出品,杀人越货暗杀必备。
整个考察队就没有谁没中过招的,上吐下泻,哀嚎遍野。
仅有的两个厕所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前一个刚进去,后一个就已经在捂着肚子敲门,每个人都夹着腿哆哆嗦嗦,面色怪异,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敢,生怕呼吸一重就城门失守,一泻千里。
秦伟伟也不例外。
他恍惚:“看见老子孙子孔子了……”
祈行夜:“?这,这不太好吧,你怎么能当我孙子呢?”
“滚!!”
秦伟伟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不要让我看到你这孽徒……”
喊到一半,又捂着肚子冲去厕所。
隔天,除了祈行夜之外,考察队众人都走路姿势怪异,虚得人都飘飘然。
引得不知情路人视线怪异。
但更可怕的是,祈行夜能“杀人”,还能把人救回来。
看到考察队这副模样,祈行夜悠悠闲闲去老乡家讨要了些东西,又进山采了草药,熬煮了一锅堪比魔女毒药的黑色汤药,一人送了一碗。
顺利将众人捞了回来。
考察队:过山车都没有这刺激……做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来了。
秦伟伟纳闷,祈行夜:“老乡家的偏方。”
秦伟伟咂了咂嘴巴,觉得味道怪怪的,像泔水。
嘴欠多问了一句:“这里面都放了什么?”
祈行夜:“我劝你不问为好。不过你既然虚心想知道,那我也不好藏私,有人中黄,还有……”
第一味药材刚说出来,秦伟伟就面色大变冲了出去。
“呕呕呕——!!!”
“祈!行!夜!孽畜!你是要谋杀亲师吗!”
从那之后,秦伟伟谈及祈行夜的做饭手艺就色变。
也因此,考察没有结束,祈行夜就被秦伟伟从深山老林里踹了回来。
明荔枝当时还好奇会有多难吃,直到他亲自尝试过……
“老板,你是在准备鸿门宴,打算鸠杀敌人吗?”
明荔枝诚恳:“那你比我
擅长多了,不用问我。”
祈行夜沉默了。
半晌,他才道:“不……就是正常的做饭,真是为了挚友下厨,想好好招待一顿。”
“这位朋友是想要无痛投胎吗?”
“算了你闭嘴。”
祈行夜冷酷挂断电话,撸起袖子,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我做不好!”
怎么能有他不会的东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祈行夜在厨房内奋战,聂文和陈默就围在厨房玻璃门外,时刻准备着进去帮忙。
聂文是感动于祈行夜的热情好客,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敢干实在过意不去。
至于陈默……“我有不好的预感。”
他默默扭头看向聂文,问:“上帝不可能把所有天赋都点在一个人身上,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
但在陈默的观察中,祈行夜似乎真如他自己所言,是全能型人才。
这让他不由得猜测:没有点亮的技能,到底是什么?
聂文爽朗大笑:“你这个木头桩子竟然也会说笑话了?你的默是幽默的默吧?”
“放心,做饭这么简单的事,不可能有人不会。”
他拍了拍沉默肩膀,满怀信任:“祈行夜可是我朋友,这么简单的事,我三岁就会了,他还能不会?等着吃就行。”
陈默:……我就怕是等着吃席了。
他并未被聂文安慰到,依旧趴在玻璃门上,忧心忡忡向里面望去。
顶着两人视线,如芒在背的祈行夜:“…………”
气压一低再低,面无表情连俊容都黑了。
和沉默的担忧不同,白翎羽悠闲占据了自己喜欢的椅子,撕开薯片一副放松模样,津津有味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在新闻频道的背景音里,客厅内,余荼和商南明沉默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
一个半躺慵懒,一个身姿挺拔如松。
沉重威势却在客厅内无声蔓延,针锋相对。
一场看不见的战争,硝烟弥漫。
直到余荼先收回视线。
“商长官看我干什么?”
她轻笑:“我不会对你家小朋友做什么。就算是3队,也不是杀人狂。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从调查学院毕业的,和寻常调查官是一样的晋升途径,只是走了和他们不一样的路。不是嗜血狂魔,逮人就杀。”
商南明漠然:“你杀人,只有一个判断标准。”
“对你的任务是否有利。”
而很难说,祈行夜的死亡,会不会有利于余荼。
“祈行夜的所有报告和档案,全线封锁。你是从哪看到他报告的?”
商南明:“你想要用他得到什么?”
余荼眼波流转,侧眸看去时美色惑人,如美人春睡慵懒,但没有半分威胁。
“怎么就不能是我关心新人呢?”
她笑意盈盈:“毕竟是调查局特殊长官的搭档,搭档的存在,甚至可以影响本人的判断,万一你挑的不是适合调查局的搭档,便是百害无一利。”
“3队自然要调查清楚。尤其是任何有可能会危及调查局的事情。”
寻常调查官选错了搭档,换一个便是。寻常夫妻不合适,离了就行。
但商南明手握的权力和所在的高度,注定了他举重如轻不可小觑的关键作用。
连带着,他的搭档也与他有近乎一致的权限和关键作用,一旦出问题……自商南明向下所有权限能得到的情报,岗位,战略布局,武器设计图,绝密档案,全都会有暴露的危险。
余荼轻笑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林不之那种人真的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说信任你就真的一丁点不查
了?”
商南明平静:“林不之要求3队彻查祈行夜。你们查出什么了?”
她被问得哑然。
半晌,才无奈摊手:“那就要问商长官,到底销毁过什么了。”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余荼面容上笑意消失,只剩冰冷:“商南明,我不在意特殊长官是你还是谁,局长换一个我也无所谓,谁死都一样,死了再换新的而已,这个位置上不是你我也会是其他人,我们只是被职责裹挟的工具,坐在这个位置上行驶力量的木偶。”
“但是,如果你对祈行夜的维护,已经危及到调查局根本……”
余荼声线低沉危险:“我会杀了你。”
“包括祈行夜,任何人都一致平等。”
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在这个过程中,不论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哪怕是她自己甚至是3队、调查局所有人。
商南明平静对视:“你做得到的话。”
“0199案件,你为什么找上祈行夜?”
虽是问句,他的语气却笃定,早已有了答案:“你不会仅因为对某人感兴趣,就冒着暴露3队存在的风险,邀请他协作未记录案件。”
“你找祈行夜,想要的是我。特殊长官权限。”
商南明平静问:“你要什么。”
余荼笑了:“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但又不喜欢比我聪明的。哪天死在你们这些老狐狸手里,都是不一定的事。”
“商长官,哪天要杀我之前,看在我们往日共事的交情上,能帮我收尸吗?”
商南明没有回答,只漠然注视余荼。
她摊手,惋惜道:“看来是别想从你这里占用一点情绪了。虽然祈行夜之前问过,但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林不之搞出来的未来机器人吗?”
商南明作势起身。
余荼敛下笑容:“真相。”
“商南明,我要真相,被林不之掩盖不曾告诉3队的真相。”
她抬头,认真看向商南明的背影:“0199案件,究竟是什么?”
商南明转身,垂眸平静:“这是你的案子,为什么问我。”
“徐丽丽在你手里,污染现场和巢穴也在你控制中。你才应该是最清楚真相的那个。”
余荼严肃回望,耐心等一个答案:“你很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
徐丽丽确实被3队牢牢控制。
有宴颓流在,不必担忧徐丽丽说谎欺瞒。
无人知道那间屋子里发生过什么,只有宴颓流走出来时一身迸溅的血迹,身后奄奄一息不成形状的徐丽丽。
以及从徐丽丽嘴里问出的情报。
徐丽丽并非在国内被污染,她是在国外藤校读书时,被某人请去了一场晚宴。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她就发现,自己有了可怖变化。
一开始徐丽丽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或是女巫,或是魔鬼崇拜。她把所有可怕的猜测都想了一遍,却怎么都没想到,在神秘之外,还有第三力量的存在。
污染。
就连徐丽丽自己也说不清,缝隙在哪,污染粒子的效果是什么。
祈行夜认为徐丽丽是污染源,可事实是,徐丽丽自己也茫然不知,她甚至对污染也是一知半解。
“徐丽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傀儡,工具,随便可以丢弃的一次性产品,工厂流水线上的乒乓球。”
余荼音色微冷:“在她身后,还有国外另一道缝隙,真正的污染源。”
“有人在操控她。”
“而我的问题是,为什么?”
她认真看向商南明:“选择徐丽丽,但十四年引而不发,只任由她杀害普通
人的理由,是什么。”
污染会影响普通人,毁掉他们平和幸福的日常。
但更残酷的事实却是,除了国内,其他很多地方并不在意普通人的日常。
在书写得漂亮的文件上,普通人没有姓名,也没有人生经历和情感,只是一个冰冷数字。
常年战斗的敏锐感知告诉余荼,徐丽丽只是被推出在前台的诸多乒乓球之一。除她之外,还有很多散落世界各处的“污染源”,在做着类似的事。
“据徐丽丽说,她只见过一次接头人的真身,和教堂里的魔鬼雕像很像。”
余荼严肃:“你想到了什么?”
商南明平静:“十几年前,A国爆发过一次A级侵入类案件灾难,但持续时间极短,A国机构不等监测就已消失。但在那之后,很多人声称,看到了羊角兽头身带黑液的魔鬼。”
余荼点头:“徐丽丽也是如此。”
“可以。”
商南明起身:“我会帮你。”
“但余荼,下次再用祈行夜威胁我,就是另一种走向了。”
他冷淡道:“我没有追杀同僚的兴趣,但也不惧如此。余荼,希望1队的黑名单上,不会有你和3队的名字。”
余荼重新笑了起来:“徐丽丽,已经放在你的车上了。你可以拿回去检测。”
讯问后,只剩下一滩肉酱的徐丽丽。
宴颓流“贴心”的将那滩黑乎乎液体用特制拘束桶装好,甚至体贴的放在了商南明的车里,只等他回到调查局总部就可以展开调查。
但难说宴颓流在车里时,还看了什么文件。
似乎只是个合理化偷看的理由。
商南明垂眸看去:“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余荼笑得人畜无害,向商南明伸手:“合作愉快?”
商南明无动于衷。
余荼耸了耸肩:“但我看,祈行夜玩得可是很开心,他很喜欢和3队一起行动。你不想让他更开心吗?”
“我还是哪句话,你把战士关在牢笼里,只会将他养废掉。商南明,你想看着祈行夜失望的模样吗?”
她笑眯眯:“要不然,就让祈行夜来我这里吧,3队保证好吃好喝招待他。他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会珍惜他的。”
商南明冷呵一声:“余荼,不要得寸进尺。”
“你为什么会觉得,在你和我之间,祈行夜会选择你?”
他平静:“我始终都是祈行夜坚定的选择。”
“不论何时,何地。”
余荼挑眉讶然。
商南明已经转身,慢条斯理挽起袖子,走向厨房,准备解救被灶台逼疯的祈行夜。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商南明背对余荼:“外交长官和5队将彻查0199,追溯其在A国部分情报。化验科将成立新技术部门,检验徐丽丽污染粒子及污染源。”
“不论被藏起的真相是什么,你都会看到。”
“但是。”
他漠然:“祈行夜,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