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三更君(2 / 2)

再生欢 八月薇妮 11790 字 2023-11-04

“好像要下大雨了。”身旁陈献冷不丁的开了口。

俞星臣竟激灵灵地一颤。

陈献笑道:“大人为何还不睡?没两个时辰,天可又要亮了。”

俞星臣不知该怎么回答。

黑暗中陈献安静了会儿,说道:“要是大人真睡不着,那不如……跟我说说,大人叫何副将以及灵枢,悄悄地去做什么了?”

这个,却更是个不能提的。

俞星臣望着窗棂上闪烁的电光,以及那越来越近的雷声,微微叹息。

“十九,”俞星臣开口:“今日给你们说的那分了三等的卷宗,关于最后那三件案子,我其实……隐隐地有一种预感。”

陈献一翻身:“什么预感?”

俞星臣感觉他似乎靠近了,一时差点没忍住要往外挪。

他并不是很想跟陈献聊天,但既然睡不着,总该找点事干。

至少免得更加尴尬。

俞星臣轻声道:“那三个案子的受害人,其中一个是个姓潘的地痞,整日胡作非为,屡教不改,弄得民怨四起,就算他惨死,那些人也很少说他好话的。”

“这件我听宁旅帅说过,”陈献道:“若如此,他倒是死得好。”

俞星臣道:“还有一人,却是个典当铺的掌柜,曾经有人告过他奸商不良,屡屡把人的好东西昧了去,还曾害的一户人家、家破人亡……只不过他确实狡猾,利用典当铺的漏洞行事,故而按照律法,却没能治他的罪。”

“这么说,”陈献的眼睛瞪大了几分:“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人?那剩下那个呢?”

俞星臣缓缓道:“那个……却是个女子。”

薛放陪着杨仪回房。

拢着她的腰,薛放边走边问:“到底怎么了?是被他吓着了,还是怎样?”

此刻夜深人静,县衙里更是静悄悄地,巫知县的丫鬟仆妇并不算很多,这般夜晚,除了在厅中伺候的,极少有见在院内走动者,仿佛偌大院落,只他两人。

“哪里就容易吓着,”杨仪索性半靠在十七郎的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时常这样……”

薛放感觉她挨着自己,身上的香气一阵阵送了过来,便轻声道:“我抱着你吧。”

杨仪没有反对。

薛放心喜,忙将她打横抱入怀中。

“这才是刚开始……以后、你可别嫌我。”杨仪转头靠在他怀中,轻声说。

“嫌你?我恨不得就这样抱一辈子,若说嫌,也是你太轻了。”薛放的喜悦又开始荡漾,却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什么下午给他的汤药?你给他药了?”

杨仪“嗯”了声,并没解释。

薛放嘟囔道:“以后别给他了,你瞧他方才恶狠狠的,简直不像是感谢,倒像是要兴师问罪,他要不说谢谢,我还以为他要告你喂他吃了毒呢。”

杨仪嗤地笑了,一笑之下,心情竟慢慢转好。

不料薛放只顾说话,这院子里又黑漆漆的,他一脚不知绊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前一冲。

杨仪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他的领口。

幸亏薛放身法灵活,见去势很急,他顺势腾空将腰一旋,轻易卸去那股力道,这才双足落地。

“没吓着吧?”他赶忙安抚杨仪:“是我大意。”

杨仪惊魂未定:“你没磕碰着?”

“好着呢。”

这会儿又是一声闷雷,夜风竟有些凉意。

“十七,”杨仪望着撕裂天际的闪电,心中一点惊悸:“你还记不记得你离京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有关于海州潮汐跟堤坝的事?”

薛放道:“当然记得,不过,你难道是怕堤坝决口?我想应该无妨,今儿才到,明儿就叫屠竹带人去巡视看看便是了。”

杨仪听他好像不是很在意,便伸出手臂拦住他的脖颈,靠近他耳畔道:“你听我的话,好生叫人看看……堤坝,海潮,所有该防患于未然的……所谓水火无情,这种事情不能有任何万一,现在你我跟十九他们都在城中,以及这满城的百姓……”

薛放听她在耳畔柔声叮嘱,吐气如兰的,此一刻简直为她死了都甘心。

于是回答:“知道了,你要真不放心,我明儿亲自带人去,行吗?”

说话间已经进了院子,杨仪道:“放我下来吧。”

薛放探头向内看,不见小甘,便道:“你那丫头指定又找屠竹去了。我送你进去,没事儿。”

杨仪道:“我待会儿还要去看看小梅跟……”

薛放脸色一沉:“你又要去看黎渊。”

才说了这句话,平地一阵风起,薛放抬头:“哎哟,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起来了!”他赶忙抱着杨仪,拔腿进了门。

这场雨突如其来,很快,哗啦啦,整个天地只有激烈的雨声。

一盏破旧灯笼闪烁微光,时隐时现。

光芒在门口处一闪,旋即转到了屋内。

房门半掩,嘈杂的雨点乱敲中,低低的说话声音响起。

“总算不用再……我心头也落下一块大石……”

“是……以后如何,就看他们的了……”

像是欣慰的语气。

“这些人并非寻常平庸之辈,个个精明强干,也许真的能够……只手回天……”

“是啊,看他们行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也许真有转机……”

迟疑:“……能不能、直接告诉他们……真相……”

“不行!我们两人之中,一定得有一个能全身而退。”声音斩钉截铁,又道:“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明日你便即刻离开!”

“但是、我不放心……”

流水遍地,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又过了一刻钟,两道人影逐渐从门内走了出来,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灯笼的幽光浮动,从空中看,就像是在水底的一点光,逐渐从县衙的前宅向后挪,一直到了仵作验房。

原本臭气熏天的尸首,总算给挪走了,那可怖的猪婆龙也都给带出去埋了。

牛仵作从此处经过,本要回自己卧房。

但心念转动,他突然止步。

推开门,照了照,屋内空无一人。

牛仵作把手中的灯笼挂搭在门边的钉子上,拍拍身上的湿衣裳。

他点燃桌上的油灯,举着走向里间。

里头除了一张陈尸的床板外,还有个靠墙的矮柜。

牛仵作走到矮柜旁,把柜门打开。

一阵电光闪烁,在他面前,却是一个雪白的、空洞双眼的骷髅头。

骷髅瞪着两个空虚的眼睛、呲牙咧嘴地对着他。

牛仵作却丝毫不怕,反而笑了笑。

他将骷髅头拿了出来,摩挲了一下骷髅的头顶:“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次有点对不起……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

他像是对着一个老朋友说话般,说了这几句,便把骷髅夹在肋下,转身往外走去。

出门,牛仵作突然愣在当场。

原本寂静无人的外间,门口竟多了一道飘忽鬼魅的身影。

他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槛之外,灯笼的幽光无法照到他,但看的最清楚的是,那影子虽是人身,可却有个狰狞长角的硕大头颅。

牛仵作陡然色变。

他先是猛后退了半步,继而反应过来:“你……”

盯着那长角的怪物,牛仵作皱眉,惊疑地问:“是你?”

那怪物慢慢地咧嘴一笑。

牛仵作双眼中透出骇异之色:“不……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纵然而起的魅影,如捕猎般向着牛仵作跃了过来。

凄厉的惨叫,传入了雨幕,却给万千雨点重重阻挡。

在县衙的某处,伞下,一人蓦地回头,竟是看向验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