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养父养母双双离世,曲昙开始操办二老的丧事。
因为没钱,只好挂了个牌子学人家卖身。
集市上人来人往,一群人把他围成一圈,打量着他的脸。
“是个瞎子,不过这脸长得可真好看,比花骨朵还娇,腰肢看上去也软,就是这价开太高,居然要五百两银子,哪里值这么多钱。”
曲昙有点不服气。
他怎么就不值这么多钱了。
那个令他想吐的纨绔还要用金屋藏他呢。
不过左右一想,他这属于空手套白狼,拿完银子办完丧事直接遁走,也没必要和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蠢人生气。
一群人对这个人比花娇的少年郎很是心动,只是这价要的太高,只能围在一旁议论纷纷,望而却步。
直到一个令曲昙记忆深刻的气息出现在他面前。
那旺盛不息的草木之气和那月华般冷冽的气息实在令他难忘。
咦,这家伙怎么追到这儿来了,难道被发现了?
曲昙一直用鬼身法相与他打斗,没有现出原本的样子,按理说他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正思衬间,一个冷淡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恍若一面安静的平湖里被投下一枚石子,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五百两,跟我走吧。”
一张银票被放在曲昙手里,曲昙说道:“我怎么知道这银票有没有五百两,你别欺我眼盲,随便拿张纸来糊弄我。”
那人也不生气,声音虽然冷冷淡淡,语气却十分平和地请一众围观的人来作证。
“少年郎,这确实是五百两银票,他没骗你。”
曲昙心想,谁若骗了他,他要了谁的命便是了,横竖都不吃亏。
他将银票揣在怀里,仰着头朝这家伙看去,逆着日光,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有一团白影。
喔,穿了一身白衣啊。
曲昙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牢牢牵住,他用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卖了自己,就这么被他牵走了。
二老的丧事风光大办,买家是个面冷心热的年轻男子,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
他叫于洲,从小在苍雪山长大。
前些日子他师尊仙去,他心中郁郁,便下山散心。
名字虽然简单,却不是随意取的。
“于的本意是天地之气,十洲三岛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岛上的神仙风姿清灵,逍遥自在,师尊给我起这个名字,是盼望我不为世俗所累,如神仙般逍遥自在一生。”
曲昙说道:“地上有地上的规矩,天上有天上的天条,哪里就能逍遥自在一生了。”
他化作厉鬼的时候就曾想逍遥自在一生,没想到被苍雪山的人捉走了,可见世间变数无穷。
脑袋被一只大手摸了摸,耳边传来那人冰川流水般的声音:“小小年纪,懂的还挺多。”
晚上曲昙坐在墙头上听着穿过庭院的风,秋风卷起萧萧落叶,带着一丝深秋的凉意,随着夜色渐深,墙上慢慢凝结了冷霜。
曲昙坐在墙上噫呜噫呜地哭了起来。
他正抹着眼泪,一件带着淡淡体温的宽大罩衫突然披在了他身上。
茫然间,他被裹得紧紧实实,被人从墙上抱了下来。
“想你的父母了?”
曲昙趴在他怀里点点头,他被人牢牢的抱着,却因为看不见还是有些心慌,便伸出双手抱着于洲的脖子,把一张哭花的小脸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以前这时候院子里还亮着光,我爹还会打呼噜,我娘总会被他吵醒然后抱怨两声,现在都没了。”
“我这下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现出鬼相,好在及时控制住了,只好擦了两把眼泪,迷迷糊糊的趴在于洲怀里睡着了。
翌日他在于洲怀里醒来,于洲对他说他要启程继续游历天下。
曲昙看不见东西,听见他要走,又眼神涣散地往下掉眼泪。
于洲捧着他的脸打量了一会,最终人命般的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离了人怕是也活不了,从此之后就跟着我吧,不求逍遥一生,只求能在有生之年看遍千山万水。”
左右都被他用五百两银子买走了,从此以后他就是于洲的人,那就一直跟他身边好了。
曲昙擦干眼泪,扛着他的小包袱,牵着男人的手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这一走,就是很多很多年。
中间又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
后来的后来,他们终于在有生之年走遍了大好河山,看遍了千山万水。
这一生能够遇见情郎,他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