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织回到了客栈。
她像是经历过一场哭泣一般,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睫毛还湿漉漉的,怀里紧紧捧着那琉璃盏,像是捧着最重要的东西。
薛子濯迎上来,似乎正急着说什么,见她如此一时欲言又止,沉默地把手帕递给她。
“没事吧?”他问。
他大抵是猜到织织去做什么了。
织织垂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薛子濯,小声道:“薛老板,我看到师尊了,可是他永远消失了。”
薛子濯心底五味杂陈,平时说话大大咧咧的他,也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注视着她认真道:“不,他一直都在,只要你记得他,不辜负他的期望活下去。”
是吗?
可魂飞魄散的人,可能死而复生吗?
织织知道薛子濯是在安慰她,可她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谢绝了薛子濯的手帕:“谢谢你,我不哭了。”
薛子濯笑了笑,倒是没有介意——小魔王在,织织避嫌也是正常的。
薛子濯自觉地让开路,看着季雪危似乎在织织耳边叮嘱了什么,随后织织便将怀中的琉璃盏交给他,站在原地看着季雪危独自进去的背影。
薛子濯见状,眼底满是讶然。
他固然知道他们感情极好,但男女之情与如今的情况是两码事,男女之间感情再深厚,也远不及养育之恩。他完全没想到,织织居然已经信任小魔王到了这种地步。
她可以不去干涉季雪危的事情,却连她师尊留给她的东西,都可以放心交给季雪危保管。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薛子濯和织织并肩坐在客栈的屋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织织问:“薛老板,你接下来要去哪?”
薛子濯说:“叫什么薛老板,都一起经历这么多事了,还叫这么生疏。”
织织想了想,“薛大哥?”
薛子濯笑着应了一声,懒洋洋地靠着瓦片,望着头顶的星星悠然道:“你薛大哥我啊……接下来应该是继续云游四方,四处收集一些宝贝再卖出去,多赚一些灵石,争取早日发财。”
发财?
织织问:“为什么要这么多灵石?”
薛子濯摇头晃脑:“这你就不懂了,这俗话说的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我就可以买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随便吃吃喝喝,再养一堆小美人,那多爽啊。”
织织不理解哪里爽了。
不过她还是很诚恳地祝福他:“那祝你,早日发财。”
薛子濯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想到了什么,叹道:“不过,我这愿望八成还得往后挪挪,如今这天下不太平。这月莲宗的事不简单啊,我有种预感,这事还只是个开端。”说着他又感慨道:“小魔王这回倒是没大开什么杀戒,还带你去见了青澜君的残魂,不像传言中的那么残暴邪恶。”
最近的事确实挺颠覆他的印象的。
月莲宗宗主不惜身败名裂也要守护半月落星盏,而李玄云之死另有玄机,小魔王竟然能和这些正道暗中达成约定,反观那些不明不白出现的苏景、萧行淮、灵曦等人,看起来反而目的不纯。
织织撑手望向天空:“他对我真的很好。”《黏人精攻占大魔王》,牢记网址:m.1.薛子濯:“傻妹妹,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如果到了必须抉择的那一刻,你可以不与他为敌,但也不要因为他完全放弃自己的立场,虽说正道之中未必人人光明磊落、从未犯错,但至少,他们心存善念,远比魔值得你信任。”
薛子濯这话的暗示意味很浓。
不是他不信任幽都王,实在是他太懂男人了,而且这小魔王的事迹很难让人相信,从前那些被他杀的人中,大多是被他所蒙骗,才会暴露弱点,被小魔王致命一击。
即便是道祖,也未能幸免。
薛子濯怎么想都有点不放心。
他沉思许久,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大把符篆不要钱一般地塞给织织:“来,拿着,这里面有传讯符、隐身符、遁地符,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用传讯符联系我,你薛大哥只要是能帮的,都会义无反顾!”
“……”
织织迟疑着,接过这一大把揉得像厕纸的符纸,严重怀疑这些符纸揉成这样还能不能使用。
她想了想,默默把遁地符塞回他手上,“……谢谢,但这个还是算了。”
她晕。
她害怕。
自从在上清派过度遁地之后,她看见遁地符就想吐,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遁地了。
织织收好剩下的符纸,察觉到薛子濯异样的语气,抬头问:“薛老……薛大哥,你是要走吗?”
薛子濯撑了个懒腰站起来,“是啊,我也该走了,本老板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呆太久,这段时间要不是不放心你,我早就走了,现在既然你也没事了,我自然是要去执行我的赚钱大计!”
他一扭头,看到身边少女依依不舍的目光,眉梢一挑,故作潇洒地一摆手,“没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用舍不得我啊,我们肯定还会再会的。”
织织的确舍不得,她又要少一个朋友了,其实她喜欢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人越多越好的那种。
不过她尊重薛子濯的决定。
薛子濯又跳下屋顶买了坛人间的女儿红,和织织干了离别的这一杯,便潇洒地挥一挥衣袖,召出了自己的命剑,当着织织的面毫不留恋地御剑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一条自以为非常帅气的背影。
“来日再会。”
好,来日再会。
织织望着远去的御剑身影,心里也颇为感慨,觉得薛老板也跟她印象中的不一样了,走得真潇洒果断,像一阵风一样,没有她最初认识那么胆小了。
看来大家都在变呢。
原来这就是人间所说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祝他一路顺风。
再见。
少女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稍稍腾出一会儿感慨了一下人生无常,便困得打了个哈欠,她揉着眼睛跳下房顶,打算去休息一会儿。
结果才沿着楼梯走到二楼,还没来到房间外,通讯符就亮了。
织织:嗯?
什么情况?
他不是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