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的声音充斥在耳畔, 有人在喊“联系医院”“抢救”“不能移动”“止血”之类的词语。
但是格兰威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脏艰难地跳动,体温渐渐流失。
时间似乎在流逝, 长短快慢已经模糊了。伴随着系统“准备回归”的提示音响起,格兰威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
他不甘心。
【系统:灵魂脱离开始……进度10%。】
似乎有人在对他进行急救, 但是身体还是越来越冷。濒死感让他想要发抖,直到有人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林……”
是你吗?
林月城,救我。
【系统:灵魂脱离进度30%。】
格兰威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眼睛也看不清楚。他精神恍惚, 意识不清,只能感觉到面前的人俯下身, 在他耳边用力说道:“坚持住,正在尽力抢救。”
顿了顿,对方又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你有其他合作者,对吗?”
“是……”格兰威特艰难地发出几个气音。
【系统:灵魂脱离进度60%,原世界连接完全激活。】
“是谁?”对方声音温和, 循循善诱,带着让人镇定的感觉, “不要怕,告诉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我……不知道, 邮件……配合……”格兰威特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思考能力,下意识呢喃道, “救……我。”
“正在抢救, 我们会尽力的。”
格兰威特还想再喊一句“林”,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努力睁着眼, 在不甘心中, 灵魂与这个世界彻底断裂。
【系统:灵魂脱离进度100%……灵魂已回归原世界。】
【全频道公告:参赛者人数调整,现存参赛者人数9】
————
“已经送进急救室。”医生遗憾地说道,“但是伤者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继续抢救的意义不大。”
所有警员陷入了沉默,面面相觑。
遭遇枪击以后,警察反应已经算快,警车直接中途转弯,从警视厅方向直接奔向医院急诊。但是枪伤的位置很不好,内脏破裂加大出血,万分凶险。
月城林赶过来的时候,格兰威特已经走到生命尽头,无力回天。
格兰威特最终没有坚持到急救室,在医院门口就停止了心跳。
“管理官……”有警员小心翼翼地看向月城林。
沉默了片刻,月城林对医生道:“我知道了,尽力抢救吧。”
警员低下头:“是我们没有完成好押送任务。”
月城林摇摇头,按了按他的肩膀。
【系统:格兰威特的灵魂已经安全回归。】
“嗯,”月城林冷静道,“我知道。”
格兰威特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具空壳,他在这个世界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系统:狙击手这件事,你提前有怀疑过吧?】
“嗯。”医院的消毒水味刺激着月城林的感官,“以格兰威特对我的恶意,如果当年的狙击手是他的话,他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对我动手,不会有耐心等到现在。”
“所以格兰威特是在最近才见到我的,当年的人不是他。”
月城林知道,穿越者里面,有一个枪法很准的狙击手。
月城林第一次与这个人产生交集,是在多年前萩原研二事件中。
月城林本来已经抓住了会造成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死亡的炸/弹犯,但是却有人劫持押送车,想要把炸/弹犯救走。这个过程中,那个神秘狙击手向月城林的方向开枪,掩护炸/弹犯逃脱。
月城林知道这个狙击手的目的——原本剧情中会造成松田阵平死亡的摩天轮事件,是很适合穿越者介入的一个剧情点,那名穿越者不希望这个剧情消失,因此出手干预。
好巧不巧,还遇上名嘉真佑制造爆炸,萩原研二命悬一线,月城林没顾得上继续追逐炸/弹犯和狙击手,先冲过去查看了萩原研二的情况。
于是那个炸/弹犯就在神秘狙击手的帮助下,消失在茫茫人海。直到松田阵平的摩天轮爆炸案剧情开启,狙击手和炸/弹犯才再次出现。
摩天轮事件中,炸/弹犯虽然在月城林和松田阵平的共同努力下被抓住,但是狙击手的身份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中。
那一次,月城林和做了伪装的幕后黑手隔着狙击枪的瞄准镜对视了十分之一秒,都朝着对方扣下了扳机。
月城林的手臂上,至今还留着一道淡淡的伤疤,就是那次被子弹擦过造成的。
多年来,月城林始终没有忘记过这个人。
如果没有那个神秘狙击手策划的劫车,炸/弹犯在萩原研二事件中就会被送进监狱,没有继续作恶的机会;
那么摩天轮爆炸案就不会存在,松田阵平不会遇到危险;
系统在那六年里提供的唯一一次介入剧情的机会,月城林就可以用在诸伏景光身上,不用大费周章地把诸伏景光的剧情推迟到现在;
月城林也就不需要和系统做出那个交易,不需要付出与故乡的连接。月城林会和其他穿越者一样,有故乡作为退路,随时可以离开——
当然,月城林也就不会被如今的世界认可,不会与这里产生如此深刻的交融,不会走上如今的道路。
一饮一啄,有因有果,月城林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是也不打算放任那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我一直在调查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月城林对系统道,“格兰威特在米花商场的仓库中,向我暗示他就是那名狙击手。但是我一直猜测,真正的狙击手另有其人。”
“果然我猜的没错,格兰威特只是他的合作者。”
“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格兰威特是不可能把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月城林淡淡说道,“我本来是想在审讯室里逼问的。现在看来,死亡的威胁也很管用。”
【系统:……】
格兰威特,真的是到死都没有超出月城林计划中。安心的去吧,死的不冤。
“真可惜,格兰威特也不知道狙击手的具体身份。邮件联系……我试试能不能从这个方面入手。”
月城林思考了一会儿下一步的调查计划,然后决定——
“我还是先休息两天吧,”月城林露出疲惫的表情,“景光也暂时安全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知不觉间,又是通宵未眠。
而且这一晚上也太累了。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什么事也不去想。
【系统:我也觉得你最好找个地方睡一觉。】
“不,我先去看看云居。”月城林打起精神,说道。
————
伊达航去警视厅交接任务,东云彦送柯南回家,萩原研二照看被送到医院的云居。萩原表示救人是月城林拜托的事情,他一定要等月城林回来才安心。
云居江川外躺在病房里,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没有生命危险,总体情况稳定。
但是云居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其实他受的伤不致命,失血其实也没有很严重,当时更危险的是胸口的炸弹和精神上的压力:地下室地面冰冷的触感,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然而,比这些印象更深刻的,是在他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还有人在努力奔走,硬生生把他从绝境里拉出来。
“云居警官果然在这里!”
听到声音时,云居的第一个想法,是快走别救他了——太危险,为了救他一个人,不值得再搭进去更多人的命。
“胸口的炸/弹有水银汞柱装置和信号接收器……嗯,可能会被遥控。”
“正好,拆弹是我的专业,放心吧云居,这个炸/弹难不倒我的。东云警官,你带着小柯南去安全的地方。”
云居没办法反抗,萩原研二已经开始准备对他心脏上的炸弹动手了。
“保持冷静哦云居,小心心跳太快,触动水银汞柱。不要紧张……开个玩笑,不能向月城告状!放心吧,我的技术绝对没问题。”
云居想说他不是害怕,更危险的场景他也经历过,他怎么会怕?以前执行任务,他甚至和月城林一起跳过东京塔,别小看他啊。
“柯南?怎么进来了,不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萩原警官,云居警官,是两颗炸/弹!通风管道里也有!会把地下室炸掉的!”
格兰威特确实是个疯子。他实际上根本没打算让云居活着,甚至放置了两个炸/弹,一个在云居心脏部位,一个在地下室的通风口。
“我身体比较小,可以爬进去通风管道,让我去把炸/弹拿出来。”
“萩原警官,炸/弹没办法移动……”
云居说那你们还不快点走,别管他了。
“是定时炸弹,倒计时不多了。啊,我已经把定时炸弹的外壳拆掉了。工具是从你那里拿的啦……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萩原警官,你指挥我拆弹吧。”
喂喂,柯南还是个孩子!要不是不能动,云居想从地上跳起来,把某个孩子拎到安全的地方。
“萩原警官,倒计时停止了!”
“心脏上的炸/弹已拆除。我都说了嘛,我的水平没问题,放心吧云居……等等,柯南赶紧出来,不要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
放松……现在他已经不在那个漆黑的地下室了,他已经安全了,躺在干净整洁的病房里。
云居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面前打哈欠的萩原研二。
“萩原警官,你快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云居哑着嗓子说道,“昨天晚上太感谢你了。”
萩原研二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不用道谢,职责所在。月城拜托我来救你,那必须把你完完整整地交到他手里,我才能放心哦。”
“那个疯子抓住了吗?”云居沉声道,“决不能放过他。”
格兰威特太危险了,一旦让他逃走,绝对后患无穷。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黑发青年大步走进来,冷酷道:“他死了,一枪致命。”
“月城!”萩原研二惊喜地回头,忽然脸色一变,“等等,他死了?”
萩原研二和云居都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走进房间里的人。对方一身黑风衣,身上一股肃杀之气,仿佛还带着昨夜沾染的未散的寒意。
“是的。很遗憾,他的身份也随着他的死亡而无法求证了。”
黑发青年的表情冰冷,手上什么也没有戴,那枚漂亮的蓝宝石尾戒不知所踪。云居想起来,那个组织成员伪装成月城林的时候,手上也是没有戒指的。
在萩原研二和云居呆愣的目光中,黑发青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那种冷漠的杀气立刻消散了,表情变得无辜起来:“你们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我杀的人。那个组织成员在押送的途中被暗杀了,应该是他们自己人灭口。至于身份,就算死亡也可以检验啊。”
萩原研二:……
云居:……
萩原研二扑上来,冷笑着揉乱某人的头发:“好久不见啊小月城!”
“喂喂……这不是久别重逢表达喜悦的方式吧!”月城林可怜兮兮地试图躲避,“云居救我!”
“不好意思,我不能动。”云居表情冷漠,抬手示意了一下手臂上扎着的针头,“萩原警官,检查他的脸。”
萩原研二立刻动手捏了捏月城林的脸。
月城林:……根本不是检查吧,这就是报复!
月城林好不容易才把人哄消了气,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一边把蓝宝石尾戒从衣兜里拿出来戴好,一边幽怨道:“开个玩笑嘛。你们不觉得那个组织成员死有余辜吗?”
“那个人死一百次都活该,”萩原研二瞪了他一眼,“但是你不能因此惹上麻烦。”
而且也不能吓人!
月城林脱下黑风衣,挂在一边,微笑道:“我有分寸的。就算是我开的枪,也绝对是在对方拒捕、袭警、不得不开枪的危急时刻。我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