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三合一(1 / 2)

消息发出去后,虞图南瞥见右上角的时间,忽地想到一件事。

深夜,司机早已回家。

想要赴约,只能自己开车出门。

车钥匙挂在玄关处。

有好几把。

每一把钥匙上面都有一张类似名片的精致小卡片。

上面写明了车型、车牌号,很好认。

开车理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坐在驾驶座上,扭动钥匙,倒车,转弯时多注意后视镜。遵守交通规则,以正常速度行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虞图南记忆很好。

考驾照时刷的题目、本子上列下的规则、教练的嘱咐仍牢牢印在脑海里。她是一个连停车都不会压线的细心驾驶员,开车零失误。

夺去她生命的那场车祸,责任并不在她。

即便她的驾驶生涯里没有一点能拿出来纠正的“不足”,即便没犯过任何错,即便对开车已经熟练到养成了肌肉记忆,开车于她依然困难又折磨。

自陆子野车祸去世后,虞图南再没有坐过驾驶座。

她共情能力很强,强到仅仅只是握着方向盘,思绪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散。

思绪会根据新闻报道现场的照片,自动模拟陆子野去世时的模样。

然后,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气囊会震得弹出来吗。

挡风玻璃碎了一地,划伤他脸颊的时候,喊痛了吗。

又流了多少血。

意识模糊之际,他用了多少力气给她打的电话?

等待电话拨通的时候,弟弟会绝望吗,会担心她忙于工作接不到他费尽全力拨打的这通电话吗。

听到她声音时,陆子野难不难过?

他说“姐,下辈子我一定乖”时,会不会幻想到下辈子的场景。

他当时,是不是哭了。

感受到血液的流失,他会有多害怕?

无数个细小的问题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死死缠绕着虞图南。

她成了被绑在蜘蛛网上的蝼蚁,不断拼命挣扎,网却不断收紧。

陆子野去世的第四个月,虞图南在心理治疗师的帮助下,慢慢走了出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说正常,也不太正常。

只是外人眼中的正常。

她可以一日三餐正常吃饭,像从前一样条理清晰地处理日常工作,却再也不能坦然面对死亡,每天逃避着一切与“家人离别”有关的影视剧、社会新闻、小品或者故事。

后来,她去寺庙里寻求慰藉,烧香拜佛,听他们念经。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子野去世的第十个月,虞图南慢慢接受弟弟去世以及“弟弟已经永远离开她,她再也没有陪伴”的现实。

春节,她早早的洗漱完毕,上床休息,翌日大年初一,合家团聚之际,她飞到国外跟合作商谈笑风生。

生活在一点点变好,

朋友们由衷庆祝她真正走了出来。

每每听到这些,虞图南只是淡淡一笑。

她知道,没有。

从没有真正走出来过。

陆子野车祸去世时的场景,人声鼎沸的喧闹,路人的惊慌,各种不同的版本,已经在她脑海里演了成千上万遍。

虞图南依然不敢碰方向盘。

一年来,她唯一一次碰方向盘,在公司上市前三个小时。

当时她提前抵达现场,西装干练,有礼地回应着来自各方的道贺,礼貌微笑、颔首、握手。

会场热闹,像小型的圈内年会。

她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恭维、夸赞声一浪高过一浪。

一百八十分钟的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中间时,所有人举杯狂欢。

还剩三个小时。

全世界都知道了。

虞图南和她的梦想只剩三个小时的距离。

顶峰,触手可及。

虞图南以为她会激动得跟合作伙伴握手,举杯喝酒。

最后却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平静地站在人群中间,表面微笑有礼,内心波澜不惊。

直到,脑海里闯入一个奇妙的想法。

——去看看弟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像死寂的湖泊荡起层层涟漪,虞图南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热血与激情。

她不顾董事会的反对,匆忙离开会场,连寻找司机的时间都没有,颤抖又激动地握着方向盘,深呼一口气,朝着墓地出发。

再然后,她遭遇了车祸。

天旋地转间。

困扰了她整整一年的难题,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陆子野死前,经历过这些。

恐惧、害怕

疼痛难忍。

睁眼的动作变得艰难沉重,全身上下钻心的疼,连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她像跌入深海里,意识一点点散尽,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

这么疼,陆子野怎么跟她打的电话?

抬手的时候,不疼吗?

虞图南没有答案。

脑海里蓦地闯过初中时她和弟弟一起在小吃街买炒饭的画面,美好,宁静,稍纵即逝,再是暗无天日的黑夜。

她跌入深渊里。

意识永远昏迷。

**

虞图南阖眸,深呼吸。

空气钻入肺部,带着秋日晚间的冷意。

凉得虞图南打了个战栗,蓦地睁眼。

阴森的车祸画面像潮水一样,倏忽消失。

虞图南环视四周,微微松了口气。

她在安全又舒适的家里。

抬手擦去额间的冷汗,虞图南视线往前。

正前方,七八把车钥匙静静贴在奶白墙纸上,像勾魂夺魄的鬼魂,扮演得无害,实则其中暗藏危机。

虞图南抬手,迟疑地靠近

离她最远的一把。

顿了顿。

指尖停住。

思绪流转。

血红场景侵袭脑海。

倒在驾驶座上昏迷不醒的人,最初是她,后来又成了陆子野。

她是被束缚在原地的旁观者,双脚生根,站在车外,被迫一遍又一遍看陆子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跟她打电话,每一句话都是——

“姐,我下辈子一定乖。”

不是这样的。

陆子野已经很听话了。

他挤出时间给备战高考的她准备营养饭菜;她填志愿时报考的大学很远,他支持,再三允诺即便一个人,他也会好好生活,乖乖学习,跟她上同一所大学。

旁人的高三有人陪伴,甚至连她的高三都在弟弟的鼓励与自己的努力下得到了完美答案,可陆子野呢。

他独自熬过了高二和高三,虞图南从没有听他抱怨过什么。

还要他怎么乖。

唯一一次不听话,大抵就是初一、初二沉迷古惑仔,四处当老大的两年。

是她的错。

如果她能成熟地处理他们的矛盾,不要否决陆子野,理性商讨与留学有关的事,即便陆子野出国,他们的关系依然会融洽,沟通会顺利。

陆子野不会因为没有打来的电话无人接听,闷闷不乐地深夜开车出去喝酒,还没到酒吧,便出了车祸。

她则不会在结束应酬后,在端午节当天,在旁人家人团聚一起吃粽子的晚餐时分,收到他的电话。

声音有气无力。

——“姐,我下辈子一定乖。”

尾音微弱,等她不明所以地连声询问时,只听到对面传来的尖叫、嘈杂与呼喊声。

是她的错。

虞图南到现在,都无法原谅自己。

开车,便成了难上加难的事。

今晚实在不适合出门。

虞图南轻抚胸口,等呼吸平缓下来后,准备给纪屿淮发消息,取消这次临时约好的见面。

刚拿出手机,纪屿淮的消息反而先送了过来。

【虞总,专属司机上线,大概二十五分钟后到。】

虞图南微顿,轻点这条消息。

十七个字被放大。

宽大的黑字像浮在一片纯白里,占据着最中心的位置。

虞图南又点了一下屏幕,回到最初的聊天框界面。

【图南:好】

**

二十分钟后。

纪屿淮提前到达。

“想去哪里。”

虞图南扣好安全带,沉吟两秒,摇头。

纪屿淮:“如果你不介意,我知道一个地方。”

“嗯。”虞图南倒在真皮椅背上,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

远处大厦霓虹闪烁。

沉闷的夜注入了两分轻盈绚烂的活力。

“工作到现在?”虞图南转头,忽

地问。

“算是(),在处理一件有点棘手的工作。”纪屿淮趁红灯时侧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微微勾唇:“听你的语气,有点惊讶。”

“在虞总眼里,我看起来很不务正业?”

虞图南:“我以为纪总无所不能,没有能让你忙碌熬夜的事。”

“没有让我熬夜的事,”纪屿淮勾着轻浅的笑,侧头,目光落在虞图南身上,眼眸微沉:“倒是有这样的人。”

虞图南心间微动,偏头,表面仍淡淡的:“纪总好像格外能说会道,深谙于此,很有经验,能让你忙碌熬夜的人,似乎很多。”

纪屿淮眉眼微拧,语气老实,还带着点委屈:“没有经验。”

“是吗?”

纪屿淮意识到什么,忽地勾唇:“虞总很在意有没有经验?”

顿了顿,他收敛似笑非笑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补充:“只有一位这样的人。”

只有虞图南。

能让他一改往日模样,开始患得患失。

几个小时前,关掉综艺直播间后,他知道虞图南今晚大概率不会联系他,甚至可能忘记“综艺结束后见面”的约定,假使记得,见面也不可能约在今天。

事实摆在面前。

纪屿淮看手机的次数仍只增不减。

他把手机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将震动调成响铃,音量拉到最大仍不满意,反复打开屏幕检查,连洗漱时都随身携带,不想错过一条消息。

意料之内,没有虞图南的来电。

倒是特助打来一通电话,提到了一件要处理的公事。

工作不算棘手,更不紧急,可以明天处理。

放在从前,纪屿淮会翌日去公司后再处理,这次破天荒的坐到书房里,在深夜打开电脑,敲打键盘的速度时快时慢,带着些许不安与沉闷。

直到——

虞图南的消息送来,刹那扫清所有负面情绪。

车停在临湖的一处停车位上。

深夜,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湖边闲逛。

虞图南没有着急下车,降下车窗,欣赏着湖面对岸的夜景。

车载音响里,低沉的交响乐似水一般缓缓流出。

纪屿淮解开安全带,探身,声音低沉醇厚,酥酥麻麻的。

“虞总,什么时候面试?”

“我期待了很久。”

晚风拂过。

远处湖面荡起涟漪。

虞图南的心好像也成了一汪湖水。

在一句又一句隐晦却直接的情话里,一点点沦陷,湖心涟漪阵阵,内心轻盈地颤栗着。

跟他在一起,总是很轻松。

要送陆子野出国的不舍与伤感,不久前扎根在脑海里的自责与烦闷,在今晚的夜色与他的声音里,一点点消失。

虞图南看着他,眼里落入星光:“纪总不正在自我介绍,陈述个人经历吗?”

纪屿淮稍愣,下一秒,眉梢舒展,笑容如春日晚风

() ,漆黑眸子光影流动,

她说的个人经历,指恋爱经历。

虞图南解开安全带,推门,感受到晚风的凉意,隐在黑暗里的晕红与潮热渐渐冷却下来。

白皙修长的指节搭在车门上,虞图南状似漫不经心地点评,声音却仍不自觉紧绷起来:“工作态度不错,只投了一家公司,对我司执念很深,说明短时间不会跳槽;没有相关工作经历,胜在一张白纸好打造,但是,即便通过试用期,薪资也不会太高,你要接受这份offer吗。”

未等纪屿淮反应,她迅速下车,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与紧张,利落关上车门。

虞图南拉紧外套,站在湖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耳尖泛红。

她低头,撩开卷发偷偷揉了揉。

热的。

像点评时跳跃颤动的心。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传递着生命的鲜活力量与激动欢喜。

不同于事业带来的喜悦,纪屿淮带来的欢喜里,夹杂着一分紧张与忐忑。

事,就摆在那里,目标明确。

人,不同。

比事情复杂百倍。

虞图南自知给不了纪屿淮太多。

她有事业,有弟弟,能分给纪屿淮的精力,只有闲下来后的一部分。

薪资不高。

他能读懂这四个字的含义。

心,紧张地跳跃起来。

砰砰,开始加快。

面试是一场双向选择。

求职者面试通过,发过去的offer,有被拒的可能。

胡思乱想时,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雪松的味道笼罩而来。

虞图南回头。

迎着晚风,深呼吸,主动又直接:“考虑好了吗。”

“薪资不会很高。”

对上纪屿淮含笑又温柔的目光,虞图南偏头,拧眉。

忽然觉得她很坏。

给不了他太多。

虞图南抿唇,想了想:“面试通过会有试用期,转正之后,薪资会高些。”

试用期让他有退后一步、及时脱身的机会,同样给她审视这段感情的时间,对双方而言再好不过。

晚风吹过,夜色融融。

纪屿淮久久不语。

就这么一直低头看着她。

看得虞图南心里发痒,不自在地抬眸,带着一丝丝气恼:“听到没有。”

“嗯。”纪屿淮低头凝视,半晌,忽地弯身,靠得很近,双眸一寸一寸盯着她的眼眸,唇角微微上扬:“有正式的录用offer吗。”

吐出的气息微热,扑洒在虞图南的双颊边,酥麻,引人战栗。

虞图南面无表情地后退一小步。

“试用期要什么录用offer。”

“虞总,这样不正规。”

虞图南揉眉。

她总不能去打印

一张“爱情录用通知书”吧。

正愁苦间,纪屿淮忽地站直,声音低哑:“虞总不给我offer,我只能自己要了。”

虞图南微愣,正要询问,忽地,鼻息间闯入一抹雪松。

下一秒。

“抱一下。”

他闯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宽厚的大手紧紧禁锢在腰间,呼吸时的温热在颈边缠绕,有些痒。

虞图南不自在地挪了挪,双手不经意抵在他的胸膛上,紧实、有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脑不受控制,双手不自觉地偷偷摸了一下。

就一下。

轻轻的一下。

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赘余。

没有看,已经能想象出他脱掉西装衬衫后,能有多性感。

耳畔忽地传来一声晦暗不明的低笑。

虞图南双颊悄然爬上两抹红晕,不自在却又梗着脖子硬邦邦地说:“你要offer,我要你工作,不行?”

“什么都行,虞总。”

纪屿淮不舍地松开,索要过offer后,再度回到之前的正经模样。

“现在,我们商量一下薪资待遇?”

“可以。”

虞图南点头。

她最近工作不忙,私下见面可以多一点点,但不能太多。

陆子野即将出国。

她想多陪伴陆子野一段时间,在他离开之前多嘱咐几句。

仅仅几秒,虞图南已经搭建出一套规规矩矩的“薪酬体系”,一周见面两次,一周后可以发奖金,适当牵手拥抱,两次见面一次中午,一次晚上。

她的时间已经被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纪屿淮想插进来,只能见缝插针,一周两次见面,频率不算少。

虞图南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只是想着刚恋爱,大概会有一个热恋期(?

热恋期的见面次数是否要多些?

想到这,虞图南回忆起被填满的行程表,综艺落下了三天工作,又要花更多时间陪伴弟弟,能挤出来的时间不多。

眉眼不自觉微拧。

纪屿淮:“怎么了?”

“最近很忙。”

纪屿淮轻笑,“薪酬,让我来决定,可以吗?”

虞图南抬头,撞入他深沉含笑的视线里。

“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做我的司机。”

纪屿淮语气慵懒。

虞图南怔愣,下意识退后一步摇头,抿唇,僵硬了很久,认真解释:“我开不了车。”

对待未来的恋人,她愿意倾吐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我陪你多练一段时间,会过去的,”纪屿淮对上她的眼,语气认真:“没有什么是你不能解决的事,不是吗。”

虞图南眼眸微动。

她得到过很多种赞美,每一次夸赞都会让她内心愉悦,但这一次,除了欢喜,还有无法言说的满足与动力

她轻笑,笑容张扬肆意,一改今晚初见时的沉闷:“我有这么厉害?()”

“在我心里,虞图南无所不能,天下第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能让无所不能的虞图南当我的司机,是我毕生的荣幸。”

“可以吗?”

虞图南点头。